第四十四篇

月光下，绫汐跟着司玉往回走，手里紧紧攥着布包。她忽然明白，自己最近的叛逆，不过是急于证明自己的小别扭。而那些看似“管束”的关心，其实都是身边人最真挚的守护。可这份醒悟没撑过三天，就被心底的焦躁再次压了下去。

这天午后，玉虚宫弟子齐聚演武场练习法术，云中子亲自指导众人操控灵脉。轮到绫汐时，她指尖灵力刚凝聚，就故意往御雷术的路子上偏，青色雷光在掌心闪了闪，竟震得旁边的灵月踉跄了一步。云中子脸色一沉：“绫汐！说了多少次先稳基础，你又胡来！”

绫汐却梗着脖子反驳：“我明明能引动雷力，为什么非要困在净化术里？”话音刚落，她突然撤了灵力，转身就往演武场外跑，任凭灵月在身后喊她名字，也没回头。

她躲进后山的竹林里，看着掌心残留的微弱雷光，越想越不甘心。这时，青禾提着食盒找过来，递上一块桂花糕：“我猜你又闹脾气没吃午饭，快尝尝，这是膳堂刚做的。”绫汐却一把推开食盒，桂花糕掉在地上，碎了一地。“你别像他们一样跟着我！”她语气冲得很，“我不想听大道理，也不想吃什么糕点！”

青禾愣了愣，弯腰捡起碎糕，轻声说：“我不是来劝你的，只是……我养母说过，心里憋得慌时，与其硬撑着较劲，不如找个法子慢慢疏解。”可绫汐根本没听进去，起身就往竹林深处走，连一句“抱歉”都没说。

到了傍晚，绫汐竟偷偷摸进了玉虚宫的藏经阁。她早听说阁里藏着高阶法术典籍，想找到御雷术的修炼方法，偷偷练出成果给所有人看。她借着窗外的暮色翻找书架，指尖刚碰到一本封皮泛光的典籍，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是司玉。

“绫汐，藏经阁的高阶典籍需仙长许可才能翻阅，你快跟我出去。”司玉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严肃。绫汐慌忙把典籍塞回书架，却不肯走：“我就看一眼，看完就放回去！你们总说我火候不够，可我连试试的机会都没有！”

“不是不给你机会，是怕你走火入魔。”司玉上前想拉她，绫汐却猛地后退，不小心撞翻了旁边的书堆，卷轴散落一地。她看着满地狼藉，又看着司玉无奈的眼神，心里的委屈突然涌上来，却依旧嘴硬：“我不管！反正我一定要学会御雷术，证明我不是只会练基础的废物！”说完，她推开司玉，头也不回地跑出了藏经阁，只留下司玉在原地，默默收拾散落的卷轴。

崖洞的暗紫色雷光还没散尽，绫汐就被云中子的浮尘卷着衣领拽了出来。她手臂上的灼伤火辣辣地疼，却还梗着脖子不肯低头。

“扑通”一声，云中子将禁术残卷摔在石桌上，卷轴散开，暗纹在光下泛着诡异的光。“绫汐！你可知私练禁术，按玉虚宫规该当何罪？”

绫汐咬着唇，指尖攥得发白：“我就是想快点学会御雷术，我没错！”

“没错？”云中子气得浮尘都抖了抖，“方才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灵根都要被禁术吞噬！到时候别说练术，你连个普通人都不如，这也叫没错？”

司玉上前一步，轻声劝：“仙长息怒，绫汐也是一时糊涂……”

“糊涂？”云中子打断他，目光又落回绫汐身上，“从晨课迟到、顶撞师长，到私闯藏经阁，再到今日偷练禁术，哪一次不是‘糊涂’？今日必须让她爹娘来，好好管管这性子！”

“不要！”绫汐猛地抬头，眼眶瞬间红了，“仙长，我改！我以后再也不碰禁术了，别让我爹娘来行不行？他们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失望的……”

“失望？”云中子冷笑一声，“你私练禁术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他们会失望？你爹娘在陈塘关拼死守护百姓，你倒好在这拿自己的性命胡闹，这就是你给他们的‘孝心’？”

绫汐被说得哑口无言，眼泪啪嗒啪嗒掉在地上。灵月站在一旁，急得拉了拉青禾的袖子，青禾犹豫着开口：“仙长，绫汐已经知道错了，要不……再给她一次机会？”

“机会？”云中子看向两人，“我给过她多少次机会？上次演武场她故意引动雷力伤了人，我只让她抄十遍门规；私闯藏经阁，我也只是罚她打扫殿宇。今日她竟碰禁术，这要是纵容下去，日后不知要闯多大的祸！”

他转头看向殿外，扬声喊：“清风！”

一名小弟子立刻跑进来：“弟子在！”

“备仙符，即刻去陈塘关，传信给哪吒夫妇，让他们速来玉虚宫一趟。”云中子语气不容置疑。

“是！”小弟子应声要走，绫汐突然冲过去拦住他：“别去！我求你们了，别告诉爹娘……”

云中子上前拉住她，力道却没那么重了，语气也缓和了些：“绫汐，不是我要为难你。你爹娘最懂如何教你，也只有他们，能让你真正明白‘稳’字的道理。你现在怕他们失望，总好过日后真出了事，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不是？”

绫汐僵在原地，眼泪越流越凶。司玉走过来，递上一方手帕：“绫汐，仙长也是为你好。你爹娘来了，说不定还会给你带你爱吃的蜜饯呢。”

绫汐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声音带着哭腔：“真的……会带蜜饯吗？”

云中子看着她这副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啊，都这时候了，还想着吃的。好好在悔过崖待着，等你爹娘来了，好好跟他们认错。”

绫汐低下头，小声应了句：“哦……”

看着绫汐被小弟子带去悔过崖的背影，司玉轻声问：“仙长，这么做会不会太严厉了？”

云中子望着窗外的灵竹林，缓缓道：“严是严了点，但她这性子，不敲醒她，迟早要栽大跟头。她爹娘来了，总能让她收收这急功近利的心思。”

仙符传信的第二日，陈塘关方向就腾起一道金光，哪吒踩着风火轮落在玉虚宫前，红缨枪斜挎在身后，眉宇间带着几分赶路的急切。云中子早在殿外等候，见他来，便引着往悔过崖走。

还没到崖边，就听见绫汐闷闷的声音：“我才没做错，就是仙长不让我练厉害的法术……”

哪吒脚步一顿，推门走进崖边的石室。绫汐见他来，先是一愣，随即眼圈就红了，却梗着脖子别过脸：“爹，你怎么来了？是云中子仙长告我状了吧？”

“告你状？”哪吒走到她面前，声音沉得像淬了冰，“你私闯藏经阁、偷练禁术，差点毁了灵根，这叫别人告状？”

绫汐猛地抬头，眼泪啪嗒掉下来：“我就是想快点变厉害，像你和娘一样！你们总说我小，可我都来玉虚宫半年了，连御雷术都摸不到边！”

“所以你就拿自己的性命胡闹？”哪吒指着她手臂上还没愈合的灼伤，语气更重，“禁术是什么东西？那是能把人灵根啃得连渣都不剩的邪术！你娘在家天天念着你，怕你吃不好、练术累着，你倒好，转头就给她闯这么大的祸！”

“我没有！”绫汐哭着反驳，“我就是不想让你们失望，不想别人说我是靠爹娘的名声才进玉虚宫！”

“失望？”哪吒冷笑一声，红缨枪在掌心转了个圈，枪尖划过地面，溅起细小的火星，“我哪吒的女儿，要的是实打实的本事，不是急功近利的蠢劲！当年我闹海，是为了护陈塘关百姓，不是为了逞能；我练混天绫、火尖枪，哪一样不是从扎马步、练基础开始？你连灵脉都控不稳，就敢碰禁术，这不是想变厉害，这是嫌自己命长！”

绫汐被他骂得浑身发抖，眼泪越流越凶，却还是小声犟嘴：“可云中子仙长总不让我练高阶法术……”

“他那是护着你！”哪吒上前一步，声音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意，“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糊涂？司玉师兄拦着你、灵月劝着你、青禾想着你，连仙长都一次次给你机会，你倒好，把别人的好心当驴肝肺！今天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打算下次偷闯禁地，找更厉害的禁术练？”

这话戳中了绫汐心里的侥幸，她顿时没了声音，只埋着头哭。哪吒看着她通红的眼眶，语气稍稍缓和，却依旧严肃：“我和你娘从没想过让你立刻变得多厉害，我们只盼着你平平安安，一步一步把基础打牢。你现在急着证明自己，可连‘保命’的本事都没学会，就算真练会了御雷术，又能护着谁？”

绫汐抽噎着，伸手攥住哪吒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爹……我错了，我不该碰禁术，也不该跟仙长、师兄他们闹脾气……”

哪吒叹了口气，伸手擦掉她脸上的眼泪：“知道错就好。待会儿跟云中子仙长认错，往后好好练基础，别再耍小聪明。你要是真想学御雷术，等你把灵脉控稳了，爹亲自教你，比玉虚宫的法子还管用。”

绫汐用力点头，眼泪却还在掉。哪吒看着她这副模样，又气又心疼，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哭什么？知道错了就改，才是我哪吒的女儿。走，跟我去见仙长。”

哪吒牵着绫汐的手往玉虚殿走，小姑娘还在抽噎，眼眶红得像熟透的果子，走路时指尖都紧紧攥着父亲的衣角。刚到殿门口，就见云中子正坐在石桌旁煮茶，司玉、灵月和青禾也在一旁候着，见他们来，都起身行了礼。

“师叔。”哪吒先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歉意，“小女顽劣，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

云中子抬手示意他坐下，目光落在绫汐身上，神色比之前缓和了些：“孩子心性急，也是常情，只是这次闯的祸实在不小。”

绫汐低着头，小手绞着衣摆，声音细得像蚊子哼：“云中子仙长，我错了……我不该私闯藏经阁，也不该偷练禁术，以后我一定好好练基础，再也不胡闹了。”

“哦？”云中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神带着点试探，“那你说说，以后晨课还会迟到吗？司玉师兄劝你时，还会跟他顶嘴吗？”

这话让绫汐的脸更红了，她偷偷看了眼身旁的司玉，见对方正温和地看着自己，才鼓起勇气摇头：“不会了！我以后一定按时到晨课，师兄师姐们劝我，我也好好听着，不耍小性子了。”

司玉适时开口：“仙长，绫汐其实很努力，之前练净化术时，也常常在竹林里待到很晚。”灵月和青禾也跟着点头，青禾还补充道：“是啊仙长，绫汐只是太想变厉害了，不是故意要闯祸的。”

哪吒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对云中子说：“师叔，往后这孩子就劳您多费心。她要是再敢不听话，您不用客气，该罚就罚，我绝无二话。”

云中子放下茶杯，笑了笑：“你倒放心把她交给我。其实绫汐是块好料子，就是性子太急，得磨磨。”他转向绫汐，语气认真起来，“禁术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你得罚抄《玉虚宫规》三十遍，再去膳堂帮工十日，好好反省反省，你可愿意？”

绫汐立刻点头，眼睛亮了些：“我愿意！谢谢仙长！”

“行了，别光顾着谢。”哪吒瞪了她一眼，“往后好好跟仙长学，要是再让我从陈塘关跑一趟，看我怎么收拾你。”

绫汐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话。云中子见状，笑着摆摆手：“好了，罚也罚了，认错也认了，这事就过去了。哪吒，你难得来一趟，留下喝杯茶再走？”

“不了师叔，陈塘关还有事要处理。”哪吒起身，又叮嘱绫汐，“在这好好听话，我和你娘会托人给你送蜜饯来。”

绫汐用力点头，看着父亲踩着风火轮离开，才转过身，对着云中子和师兄师姐们鞠了一躬：“谢谢仙长，谢谢师兄师姐，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不辜负大家的心意。”

云中子看着她认真的模样，满意地点点头：“去吧，先去把《玉虚宫规》抄起来，抄完了再去膳堂找管事。”

“是！”绫汐应了一声，转身往书房走，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不少，再也没有之前的叛逆劲儿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