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篇

龙女靠在六公主肩头，醉意渐浓，话也多了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衣袖上的刺绣，那纹样还是当年成亲时，殷夫人亲手为她绣的并蒂莲。

正说着，殿外忽然传来侍卫的通报，“哪吒太子到——”

姐妹几人闻声一怔，小龙女更是晃了晃脑袋，醉眼惺忪地朝门口望去。只见哪吒一身银白战甲未卸，显然是刚处理完天庭公务，便径直赶来龙宫。他目光扫过殿内，一眼就落在了满脸通红的小龙女身上，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跟我回去。”哪吒走到她面前，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伸手就要去扶她。

小龙女却猛地往后一躲，甩开他的手，酒气混着委屈一股脑涌了上来。她撑着栏杆站起身，身子晃了晃，声音却陡然拔高：“回去？回哪个家？云楼宫吗？”

五公主和七公主见状连忙上前打圆场，“姐夫，大姐她喝多了，您别跟她计较……”

“我没喝多！”小龙女一把推开妹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哪吒，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哪吒，你告诉我，我不就是不会做饭嘛！至于当着父亲母亲、还有大哥二哥那么多人的面说我吗？”

她越说越激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声音带着哽咽：“我知道我笨，学了那么久都做不好一碗阳春面，可我也在努力啊！你以前从不怪我，现在怎么就变了？这太子妃我当得累了，真的累了！”

哪吒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头一紧，放软了语气：“我不是故意要让你难堪，那天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觉得我丢了你的脸？”小龙女打断他的话，醉意让她失去了平日的温婉，只剩下满心的委屈，“我不想当这个太子妃了！”

哪吒脸色一沉，上前一步紧紧攥住她的手腕，语气带着一丝恳求：“龙儿，别闹了，跟我回去，我们好好说。”

“放开我！”小龙女用力挣扎，手腕被攥得发红也不肯妥协，她看着哪吒，眼神里满是失望，“我说了我不回去！哪吒，我们和离吧！”

“和离”两个字像重锤砸在哪吒心上，他攥着她手腕的手猛地一松。小龙女趁机后退一步，踉跄着靠在柱子上，眼泪还在往下掉，却倔强地不肯再看他一眼。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小龙女细微的啜泣声和酒气在空气中弥漫。哪吒站在原地，看着她泛红的眼角和倔强的侧脸，一向果决的他，此刻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五公主和七公主站在一旁，想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担忧地看着两人。

小龙女靠在柱子上，闭着眼，脑海里全是那天宴会上众人异样的目光，和哪吒那句“龙儿，往后还是多学学厨艺，免得传出去让人笑话”。酒意翻涌，委屈和失望交织在一起，让她连再看哪吒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哪吒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龙儿，那天是我不对，我不该在众人面前说你。但和离的话，我不允。”

“你不允也没用！”小龙女睁开眼，醉醺醺地瞪着他，“这太子妃我不想当了，这个家……我也不想回了！”

小龙女与哪吒在亭中争执时，六公主悄悄退到了殿外回廊。她攥着帕子，心跳得飞快——方才姐姐那句“和离”，还有姐夫骤然发白的脸色，都让她实在放心不下。思来想去，终究还是觉得该把这事告诉父王和母后，也好让两位长辈拿个主意。

六公主沿着雕花木栏往主殿走，脚步放得极轻，连裙摆扫过青石地面的声音都刻意压低。路过花园时，瞥见侍弄花草的宫人，还特意绕了条僻静的小路——她怕这事传得太广，反倒让姐姐和姐夫更下不来台。

好不容易到了主殿外，守在门口的侍卫见是她，刚要行礼，就被六公主慌忙捂住了嘴。“嘘——”她踮着脚，指了指殿内，“父王和母后在里面吗？我有急事要禀报，千万别声张。”

侍卫点点头，轻轻推开一条门缝。六公主探头往里看，只见父王正坐在案前批阅龙宫文书，母后陪在一旁，手里拿着串刚穿好的珍珠手链。她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走了进去，直到近了案前，才小声唤道：“父王，母后。”

东海龙王抬眼，见是她，放下笔笑道：“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你姐姐那边没缠着你说话？”王后也笑着招手，“快过来，看看母后给你新穿的手链合不合心意。”

六公主却没接手链，反而凑到两人跟前，压低声音，脸上满是焦急：“父王，母后，出事儿了……方才哪吒姐夫来接大姐，两人在亭子里吵起来了，大姐还、还说要跟姐夫和离呢！”

“什么？”东海龙王猛地坐直身子，手里的玉笔“啪”地落在砚台上，墨汁溅出几滴在文书上，他却顾不上擦，“怎么会吵起来？哪吒那孩子一向让着龙儿，到底说了什么？”王后也收起了笑意，拉着六公主的手追问：“你仔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龙儿是不是还在为前几日宴会上的事生气？”

六公主点点头，把方才在亭中看到的一幕细细道来：“姐夫一来就说要接大姐回云楼宫，大姐喝了酒，当场就翻了脸，说姐夫不该在宴席上当着咱们全家的面说她不会做饭，还说当太子妃太累了，不想当了。后来姐夫要拉她回去，大姐挣脱的时候，就说要和离……姐夫脸都白了，大姐也哭得厉害，现在两人还在亭子里僵着呢！”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父王和母后的神色——父王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手指在案上轻轻敲击，显然是动了气；母后则握着她的手，指尖有些发凉，眼底满是担忧，嘴里还念叨着：“都怪我，前几日就该好好劝劝龙儿，也该跟哪吒那孩子提一句，怎么能在众人面前说她呢……”

东海龙王沉默了片刻，重重叹了口气：“龙儿这孩子，性子倔，喝醉了更是口无遮拦；哪吒也是，明明疼龙儿，却总在这些小事上不注意分寸。”他站起身，踱了两步，又看向王后，“这事不能不管，咱们得去看看，别真让两个孩子把话说绝了。”

王后连忙点头，又叮嘱六公主：“你先回去盯着点，别让他们再吵起来，我们这就过去。记住，别让你姐姐知道是你告诉我们的，免得她又闹脾气。”

六公主应声“知道了”，又轻手轻脚退了出去。走回回廊时，还忍不住回头望了眼主殿——只盼着父王和母后能好好劝劝姐姐和姐夫，可别真让好好的一桩婚事，闹得不可收拾。

六公主刚回到亭外，就见父王和母后并肩而来，龙王面色沉凝，王后则攥着一方锦帕，脚步急切却不失端庄。三人没急着上前，先在回廊转角站定，隐约听见亭内小龙女带着哭腔的嘟囔：“我才不回去……他根本不懂我……”

王后轻轻叹了口气，对龙王递了个眼色，两人这才缓步走入亭中。哪吒见龙王夫妇到来，连忙躬身行礼，语气带着几分愧疚：“岳父，岳母。”小龙女醉眼朦胧地抬头，看到父母，眼眶更红了，却嘴硬地别过脸：“你们来做什么？我没闹……”

龙王走到石桌旁坐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对哪吒道：“坐吧，咱们聊聊。”待哪吒坐下，他才看向小龙女，声音放缓了些：“龙儿，方才的话，父王都听说了。你醉了，有什么委屈，跟爹娘说，别跟哪吒置气。”

小龙女鼻子一酸，眼泪又掉了下来：“爹，他当着你们的面说我不会做饭，让我丢人……我当太子妃已经够累了，他还不体谅我……”王后连忙走过去，把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我的傻女儿，哪吒不是故意要让你丢人。他那人嘴笨，心里疼你，却不知道怎么说，才会说错话。”

哪吒连忙接话，语气诚恳：“岳母说得是。那日我一时失言，事后也很后悔，只是没找到机会跟龙儿道歉。龙儿，对不起，我不该在众人面前说你，更不该让你受委屈。”

龙王看向哪吒，神色严肃了些：“哪吒，龙儿自小被我们宠着，性子是倔了点，但她对你的心是真的。你是天庭太子，肩上担子重，可夫妻之间，最要紧的是体谅。她为了你，学着打理云楼宫，学着跟天庭众仙打交道，已经很努力了，你要多看到她的好，别总盯着她的不足。”

哪吒恭敬点头：“岳父教诲，我记下了。以后我定会多体谅龙儿，绝不再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王后擦去小龙女脸上的眼泪，柔声劝道：“龙儿，你也听听哪吒的话。夫妻哪有不吵架的？重要的是吵过之后，能把话说开。你想想，哪吒平日里对你多好？你怕冷，他每天给你递暖手炉；你爱吃水晶虾饺，云楼宫的厨房就从没断过。他只是嘴笨，不是不爱你。”

小龙女靠在王后怀里，沉默了片刻，醉意渐消了些，想起往日哪吒的好，心里的委屈也淡了几分。她偷偷瞥了哪吒一眼，见他正望着自己，眼神里满是担忧和歉意，心里不由得软了软。

龙王见她神色松动，又道：“好了，别闹小性子了。云楼宫还有绫汐和青禾等着你们回去呢，孩子们还盼着你带珍珠糖和珊瑚坠子呢。”

小龙女吸了吸鼻子，小声嘟囔：“我……我也不是真要和离，就是气不过……”哪吒闻言，连忙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龙儿，我知道错了。跟我回去好不好？回去我给你做你爱吃的水晶虾饺，以后厨房的事，咱们一起学，好不好？”

小龙女看着他伸出的手，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把手放进了他的手里。哪吒紧紧握住她的手，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王后和龙王见两人和好，也松了口气，龙王笑道：“这才对嘛。夫妻同心，才能把日子过好。”

龙宫醉语：软语诉歉

哪吒握着小龙女的手，指尖传来她微凉的温度，心下又是一阵愧疚。待龙王夫妇先行回殿，亭中只剩他们二人，他轻轻打横将小龙女抱起——她身子还有些软，靠在他怀里，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猫，眼神依旧带着几分未散的醉意，却没再挣扎。

“慢点……”小龙女小声嘟囔，手环下意识地勾住他的脖颈，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烟火气，那是他常年练枪、处理天庭公务留下的味道，熟悉又安心。

哪吒脚步放得极轻，沿着回廊慢慢走，避开往来的宫人，找了处僻静的荷花池边停下。他抱着她坐在临水的石凳上，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指尖轻轻拂过她被泪水打湿的鬓发，声音放得又柔又低：“龙儿，对不起。”

这一声道歉，比在亭中当着龙王夫妇的面，更添了几分真切的温柔。小龙女没说话，只是把脸往他怀里埋得更深了些。

哪吒低头看着怀中人的发顶，指尖轻轻摩挲着她衣袖上的并蒂莲刺绣，那是殷夫人亲手绣的，当年成亲时，他还笑着说这纹样最配她。可如今，他却让她为了自己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那日宴席上，我不该说那些话让你难堪。”他轻声解释，语气里满是懊恼，“我本是想跟大哥二哥说，你为了学做饭，偷偷在厨房练到半夜，连手都烫红了，想让他们夸夸你。可话到嘴边，却笨得说成了让你多学学，反倒让你受了委屈。”

小龙女身子微微一僵，抬起头，醉眼朦胧地看着他：“真的？”

“当然是真的。”哪吒伸手，轻轻拭去她眼角未干的泪，指尖带着暖意，“我怎么会觉得你丢人？你为了这个家，为了我，学着打理云楼宫，学着跟仙官们打交道，哪怕做得不够好，在我心里也是最好的。我只是嘴笨，总把好事说坏，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他顿了顿，声音又低了些，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你说当太子妃累，是我不好，没帮你分担够。以后宫里的事，我们一起商量；厨房的事，你不想学就不学，想吃什么，我来做，或者让御厨准备。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扛着，更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好不好？”

晚风拂过，吹得池面泛起涟漪，也吹得小龙女心头的委屈渐渐散了。她看着哪吒眼底的认真和愧疚，心里那点别扭也烟消云散。其实她也知道，哪吒不是故意的，只是他向来不擅长表达，可方才醉酒时的委屈，总要有个宣泄的出口。

“那……你以后不许再当着别人的面说我坏话。”小龙女小声说，语气里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哪吒立刻点头，像个认错的孩子：“好，都听你的。以后不管当着谁，我都只说你的好。”他轻轻把她搂紧，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龙儿，别再生气了，也别再说和离的话，我听着心慌。没有你，云楼宫就不是家了，我和孩子们也都盼着你回去。”

小龙女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怀里的暖意，终于忍不住点了点头，声音软糯：“我知道了……以后不说了。”

哪吒闻言，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他低头，在她额间轻轻印下一个吻，带着歉意，更带着珍视：“我们明天就回云楼宫，好不好？绫汐肯定盼着你的珍珠糖，青禾也等着你的珊瑚坠子呢。”

小龙女“嗯”了一声，闭上眼，靠在他怀里，感受着晚风带来的荷香，还有他身上让她安心的味道。方才的争吵和委屈，都成了过往，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早点回到那个有他、有孩子们的家。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