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岐王宫的偏殿内，暖阁里燃着温和的炭火，邑姜王后捧着侍女递来的热茶，目光落在对面静坐的小龙女身上——她手中握着龙渊剑的剑穗，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眉头微蹙，显然是有心事。
邑姜放下茶盏，轻声笑道：“自禁地之事了结，你便一直这般心不在焉，莫不是还在和哪吒怄气？”
小龙女闻言抬头，连忙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怅然：“并非怄气，只是……哪吒昨日说要去城外巡查，今日一早便独自出发了，连句嘱咐也没多留。”
“哦？他竟没与你一同？”邑姜有些意外，随即了然地拍了拍她的手，“你也不必多想，哪吒性子本就沉稳，遇事习惯独自承担。再说，他既是去巡查安危，想必是怕你跟着奔波劳累。”
小龙女指尖一顿，剑穗从掌心滑落少许：“我并非怕劳累，只是觉得……先前一同破结界时还算默契，如今倒生分了些。”
邑姜看着她眼底的失落，温声开解：“男孩子心思粗，哪能像咱们这般细腻？或许他只是想着尽早查清隐患，让西岐安稳些。等他巡查回来，你若有想法，直接与他说便是，总比自己在这儿琢磨要好。”
正说着，殿外传来侍女的通报，说是熏悬池在宫门外求见，想找小龙女一同去城外寻哪吒。小龙女眼中瞬间亮起微光，起身对邑姜拱手：“王后，那我先去见悬池，改日再陪您说话。”
邑姜笑着点头：“去吧，路上当心些。若见到哪吒，也替我转告他，巡查之事不必急在一时，保重自身安危才是首要。”
西郊城外的老槐树下，晨雾还未完全散去，哪吒已立在树旁等候，颈间的乾坤圈项链泛着淡青微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圈沿。远处传来脚步声，熏悬池扛着破邪剑快步走来，身后跟着小龙女，她握着龙渊剑的剑柄，目光落在地面，没去看哪吒。
“哪吒师弟！我们来啦！”熏悬池老远就挥手喊着，跑到近前才发现两人间的沉默，挠了挠头笑道，“怎么没人说话？难不成是在比谁先发现今天的妖邪痕迹？”
哪吒抬眼看向熏悬池，淡淡开口：“昨日探查过，东边山谷有妖法残留，今日先去那里。”说罢转身就要走，没看小龙女。
熏悬池连忙拉住他，又扯了扯小龙女的衣袖：“哎，别急着走啊！小龙女，你昨晚跟王后聊完，没跟哪吒说今天汇合的事儿？”
小龙女指尖微紧，声音轻细：“说了，他应了。”说完依旧垂着眼，视线落在哪吒身后的地面，没与他对视。
熏悬池摸了摸鼻子，打圆场道：“害，肯定是哪吒想早点出发，怕耽误功夫！走了走了，咱们赶紧去山谷，说不定还能赶上早饭前回来呢！对了师弟，你昨天说山谷里的妖邪是散的还是聚的？我这破邪剑加了佛光，要是聚在一起，正好能一剑斩了！”
哪吒脚步顿了顿，侧头看向熏悬池：“散的，需分头清理，你与我各走一边，注意别让黑气逸散。”
“好嘞！”熏悬池立刻应下，转头对小龙女道，“小龙女，你跟我们一起还是……”
小龙女终于抬头，却只看向熏悬池：“我跟你走，帮你留意周遭。”话音落，她率先迈步跟上熏悬池，始终没与哪吒有任何眼神交汇。
哪吒看着两人的背影，指尖的动作停了停，随即握紧拳头，转身往另一侧山道走去，颈间的乾坤圈轻轻晃动，却没发出半点声响。
山道旁的草木还沾着晨露，熏悬池扛着破邪剑走在中间，一会儿偏头跟小龙女搭话，一会儿又朝前面的哪吒喊两句，试图打破沉默：“小龙女，你之前用龙渊剑破黑气的时候也太帅了！那剑是不是能引水啊？下次有空教教我呗！”
小龙女握着剑柄，脚步慢了半拍，轻声应道：“龙渊剑能引水汽，但若想熟练运用，还得结合自身灵力。”
“这么讲究？”熏悬池眼睛一亮，又转头朝前面的哪吒喊，“师弟！你之前用震天箭的时候，箭上的电光是不是跟乾坤圈有关啊？我看你颈间那圈儿总泛青光，是不是能增幅法力？”
前面的哪吒脚步没停，只淡淡应了声“是”，声音顺着风飘来，听不出情绪。
熏悬池没气馁，继续找话：“哎，等咱们清理完山谷的黑气，要不要去西岐城里的面摊吃碗热汤面？我上次跟师父去吃过，他家的葱花面特别香，还能加两个卤蛋！小龙女你爱吃卤蛋不？哪吒师弟应该也爱吃吧？”
小龙女抿了抿唇，刚要开口，却见前面的哪吒忽然加快了脚步，原本还能看清的背影渐渐拉开距离，他脊背挺得笔直，颈间的乾坤圈在晨光下闪了闪，转眼就走到了山道拐角处，只留下一道清瘦的剪影。
熏悬池的话卡在喉咙里，挠了挠头，有些无奈地对小龙女说：“师弟这走得也太快了吧？我这还没说完呢……他是不是着急清理黑气啊？”
小龙女抬头望向哪吒消失的拐角，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剑穗，轻声道：“或许吧，先跟上吧，别走散了。”说罢加快脚步，熏悬池连忙跟上，两人的脚步声在山道上响起，却再没了之前的闲聊声。
西岐城的面摊飘着热气，木质方桌旁，熏悬池捧着大碗先坐下，刚把破邪剑靠在桌腿边，就朝店家喊：“老板！三碗葱花面，每碗都加两个卤蛋！”
小龙女在他对面落座，将龙渊剑轻轻放在身侧，目光不自觉往门口扫了眼——哪吒刚收了乾坤圈的微光，迈步走进来，径直坐在了熏悬池旁边的空位，没看她。
“师弟，你可算来了！”熏悬池连忙推过一双筷子，“这家面超好吃，等会儿你尝尝，卤蛋也入味，我特意多要了两个，你要是不够我还能分你一个！”
哪吒接过筷子，淡淡“嗯”了声，目光落在桌面，没接话。
很快，三碗热气腾腾的面端上桌，金黄的卤蛋卧在面条上，葱花撒得匀净。熏悬池率先拿起筷子，咬了一大口面，含糊道：“好吃！小龙女你快吃，凉了就没那么香了。”
小龙女点点头，夹起一小口面慢慢吃着，眼角余光瞥见哪吒正低头剥卤蛋，指尖动作利落，却始终没抬头。
“对了师弟，”熏悬池咽下嘴里的面，又找话题，“下午咱们要不要去城南的林子看看？我听村民说那林子最近总闹动静，说不定有小妖在那儿躲着，正好能让你露一手震天箭，也让小龙女看看你的厉害！”
哪吒剥蛋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熏悬池：“下午先回玉泉山复命，师父还在等消息。”说完，他将剥好的卤蛋放进碗里，继续吃面，没再开口。
熏悬池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小龙女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摇了摇头。他愣了愣，看了看小龙女，又看了看沉默吃面的哪吒，最终只是挠了挠头，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面，桌上的热气袅袅升起，却没驱散三人之间的沉默。
三人在郊外搭的竹棚面馆刚放下碗筷，熏悬池正擦着嘴念叨“这野菜面倒清爽”，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女子哭喊。
循声过去，只见三个满脸横肉的土匪正围着个青衣姑娘，为首的一脚踹翻她手里的破篮子，恶狠狠道：“没钱？那就拿身子抵！”姑娘哭得撕心裂肺：“我爹还等着棺材下葬……求求你们放过我！”
熏悬池顿时急了，拽着哪吒的衣袖就劝：“师弟你看！这姑娘卖身葬父还遭欺凌，正是见义勇为积功德的好时候，咱们可不能坐视不管！”
哪吒眉峰一挑，语气里满是不耐：“要积功德你去，我没这闲心。”
话音刚落，小龙女忽然上前半步，指尖还沾着面汤的湿气，却语气平淡地附和：“哪吒，熏师兄说得没错。这等十成的功德，放着不积实在可惜——你若出手，既救了人，又添了善缘，总比在此耗着强。”
她这话看似公允，却句句把哪吒往前头推。熏悬池愣了愣，偷偷瞅着小龙女紧绷的下颌线，心里嘀咕：这哪是劝人，分明是把师弟往“麻烦”里推！可话已至此，他也只能跟着点头：“对对对！小龙女说得在理，师弟你就当行个方便！”
哪吒瞥了眼小龙女，又看了眼那被土匪拽住胳膊、快要哭晕过去的姑娘，终是咬了咬牙，手里的火尖枪隐隐透出红光。
火尖枪寒光一闪，不过三两下，土匪便连滚带爬地跑了。青衣姑娘惊魂未定，望着哪吒手中尚未收回的枪尖，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多谢仙长救命之恩！”她额头抵着尘土，声音带着哭腔却格外坚定，“小女无钱报恩，唯有以身相许，日后定当悉心照料仙长起居，绝无半分懈怠！”
熏悬池刚松了口气，闻言顿时僵在原地，下意识看向哪吒，又扯了扯小龙女的衣袖，眼神里满是“你看这事闹的”的无措。
哪吒眉头皱得更紧，语气冷了几分：“起来，我救你并非为了回报。”
姑娘却不肯动，泪水混着泥土淌在脸上：“仙长若不答应，我便长跪不起！我爹还等着下葬，如今只剩我孤身一人，除了此身，实在无以为报……”
小龙女站在一旁，指尖轻轻捻着竹棚外飘落的草屑，忽然轻声开口：“哪吒，姑娘一片赤诚，你若推辞，倒显得不近人情了。”她话里没明着劝，却字字都在帮姑娘说话，分明是又要把哪吒往难办的境地推。
哪吒转头看她，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又扫过地上固执的姑娘，最终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抬脚就走：“要跪便跪，别跟着我。”
熏悬池看着哪吒的背影，又看看仍跪在地上的姑娘，只觉得头都大了——这功德没积多少，倒先惹上了甩不掉的麻烦。
哪吒眉头拧紧，甩下句“不可理喻”，转身就往山道拐角走，火尖枪的枪尖在日光下划出冷光，很快便只剩个挺拔背影。
青衣姑娘僵在原地，手指攥着沾了泥的衣角，眼泪啪嗒往下掉：“仙长……我真的没别的办法了……”
没等熏悬池开口安抚，小龙女忽然上前一步，伸手扶住姑娘的胳膊，力道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径直往哪吒离去的方向带：“姑娘别急，他嘴上不说，心里软着呢。你跟上去好好说，他定会应下你。”
姑娘愣了愣，被她拽着踉跄两步：“可……可仙长好像生气了……”
“那是他嘴硬。”小龙女语气平淡，脚步却没停，指尖还带着方才握剑的凉意，“你若不去，谁帮你葬父？跟着他，才有生路。”
熏悬池见状赶紧上前拦：“小龙女！你这是干什么？师弟都走了，你别硬推姑娘过去啊！”
小龙女转头看他，眼神里没什么温度：“熏师兄，她要报恩，哪吒要积功德，本就是两全其美的事，有什么不妥？”
“可师弟根本不愿！”熏悬池急得跺脚，“你这不是把人往他跟前塞吗？再说哪有硬把姑娘推给人的道理！”
“道理？”小龙女扯了扯嘴角，拽着姑娘又往前带了两步，“她要的是活路，哪吒缺的是功德，这就是最实在的道理。放着现成的机缘不抓，难道让她再被土匪缠上？”
她说着，不顾熏悬池阻拦，硬是把姑娘往山道拐角推了推：“快追，再晚就跟不上了。”
姑娘咬了咬唇，望着小龙女坚定的眼神，终是抹了把泪，朝着哪吒消失的方向跑了过去。
熏悬池看着这一幕，又气又急：“你这是何苦！明知道师弟不喜欢这样，还硬把人往他身边送，这不是添乱吗？”
小龙女垂了垂眼，指尖摩挲着龙渊剑的剑穗，声音轻得像风：“添不添乱，他自己心里清楚。总好过……看着机会溜走。”
哪吒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山道尽头，那姑娘还捏着银子站在原地，眼圈红红的。小龙女忽然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语气比刚才柔和了些：“姑娘也别难过，哪吒就是这性子，嘴上冷，心里未必不记挂。不如这样，你若不嫌弃，往后便认我做姐姐，有我在，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姑娘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屈膝道谢：“多谢姐姐！若能有姐姐照拂，是我的福气！”
熏悬池在一旁听得心里“咯噔”一下——他哪里听不出小龙女这话的门道，这“姐姐”看似寻常，实则是把姑娘往哪吒身边的圈子里拉，哪是什么普通姐妹，分明是想让这姑娘以“妹妹”的名头，名正言顺地留在他们身边，往后再慢慢靠近哪吒。
他赶紧上前，拉着小龙女往旁边走了两步，压低声音急道：“小龙女！你这是糊涂啊！什么姐姐妹妹的，你明知道这往后的心思，怎能拿这种事开玩笑？哪吒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他对婚事向来郑重，哪能容得这么不清不楚的安排！”
小龙女抬眼瞥他，语气淡淡：“我不过是认个妹妹，帮她一把，你想多了。”
“我想多了？”熏悬池急得直皱眉，“你当我看不出来？这‘妹妹’要是认下了，往后日日跟在咱们身边，离哪吒那么近，传出去像什么话？再说哪吒的婚事，哪能这么随便将就？他是我师弟，我绝不能看着你把这事往歪了引！”
他顿了顿，又放软了语气：“小龙女，我知道你或许有自己的想法，但婚姻大事不是儿戏，更不能拿报恩当由头勉强。你要是真为哪吒好，就别再提认妹妹的事了，让姑娘拿着钱先把父亲的后事办了，往后各走各的路，不是更好？”
小龙女却别过脸，指尖又开始摩挲龙渊剑的剑穗，声音轻得像风：“我只是想帮她，没你想的那么复杂。”话虽这么说，语气里却没了之前的强硬，显然是听进了几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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