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

衙门里，苏砚之碰了软钉子。知府称病不见，师爷打着官腔说一切按律法办事。离开时，他在廊下偶遇了苏墨川。

“砚之啊，怎么愁眉不展的？”苏墨川假惺惺地关切，“听说铺子出了事？需要二叔帮忙周旋吗？”

苏砚之盯着这张与自己有三分相似的脸，忽然笑了：“不劳二叔费心。只是…”他压低声音，“十年前父母遇害那晚，有人看见二叔的马停在火场外。”

苏墨川脸色骤变：“胡说什么！那明明是…”

“是什么？”苏砚之步步紧逼。

“是你看错了！”苏墨川甩袖而去，背影却透着慌乱。

回府路上，苏砚之一直在思索苏墨川未说完的话。马车刚停稳，春桃就哭着扑了上来：“族长！小姐…小姐不见了！”

苏砚之脑中“嗡”的一声。冲进芷兰苑，只见守卫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屋内一片狼藉。妆台上用簪子钉着一张字条：

“哥哥既然不要我，那我就把自己送给最想要我的人。——芷”

落款处赫然印着一枚唇印，艳如鲜血。

“查！全城搜捕！”苏砚之怒吼声响彻苏府，“重点监视二老爷府邸！”

他早该想到的。苏芷这样的性子，怎会乖乖就范？只是没想到她竟会用这种方式报复——把自己作为筹码，投向他的敌人。

雨又下了起来，越下越大。苏砚之站在空荡荡的闺房里，手中字条被攥得粉碎。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比起苏家的危机，他更害怕苏芷真的投入别人怀抱。

这个认知让他浑身发冷。

——

午夜时分，苏墨川的别院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苏芷披着黑色斗篷，如幽灵般出现在书房门口。见到她，苏墨川又惊又喜：“芷儿？你怎么…”

“二叔不是一直想娶我吗？”苏芷摘下兜帽，露出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我同意了。”

苏墨川眯起眼：“条件呢？”

“帮我毁了苏砚之。”她红唇轻启，吐出的字眼却令人胆寒，“我要他众叛亲离，一无所有…然后只能依赖我。”

“有意思。”苏墨川抚掌大笑，“不过，我凭什么相信你？”

苏芷缓步走近，突然抽出发间金簪抵在自己脖颈上：“就凭我知道十年前那场大火的真相。”她笑得妖冶，“二叔，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窗外电闪雷鸣，照亮了两张同样充满算计的脸。

苏墨川的婚礼定在七月初七，乞巧节。

整个南陵城都在议论这场仓促又奢华的婚事——苏家二老爷要娶的竟是族长养妹苏芷。

尽管苏墨川声称两人情投意合，但流言早已传开：新娘子是被族长逼得走投无路才同意的。

“听说苏小姐割腕明志呢…”

“族长也是，何必拆散有情人？”

“谁知道呢，苏家的事邪乎得很…”

茶楼酒肆里，闲人们交头接耳。没人注意到角落坐着个戴斗笠的男子，指节捏得发白。

——

苏府东院张灯结彩，全然不似西院的冷清。苏砚之已经三日未出祠堂，案几上堆满了空酒壶。管家在门外急得团团转——明日就是大婚，族长作为家主必须出席，可眼下这副模样……

“滚！”里面传来一声暴喝，接着是瓷器碎裂的声音。

管家缩了缩脖子，正要退下，忽见回廊尽头走来一个红色身影。苏芷穿着嫁衣，乌发如瀑，唇若涂朱，美得惊心动魄。

“小、小姐……”管家结巴了，“这不合规矩……”

苏芷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推开房门。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苏砚之衣衫不整地跪在蒲团上，脚边满是碎片。见她进来，他瞳孔骤缩，下意识抓紧了衣襟。

“哥哥这是做什么？”苏芷反手锁上门，缓步走近，“明日还要主持婚礼呢。”

苏砚之冷笑：“你还有脸来见我？”

“我来送请帖呀。”苏芷从袖中抽出一张烫金喜帖，轻飘飘地扔在他面前，“哥哥一定要来。”

喜帖落地的瞬间，苏砚之突然暴起，一把掐住苏芷的脖子将她按在墙上。嫁衣领口被扯开，露出尚未痊愈的伤痕——那是她为拒婚自残的证明。

“为什么是他？”苏砚之声音嘶哑，手上力道却松了几分，“你可以选任何人……甚至是……”他隐藏了后面那句话。

“因为…”苏芷呼吸困难，却还在笑，“因为二叔说…只要我嫁给他…他就告诉我是谁…杀了我们的父母…”

苏芷笑着，目光瞥见前方的木牌，那里赫然立着他们父母和先辈们的木牌，却也好似一双双眼睛，目睹着他们这般行为。

苏砚之如遭雷击，手彻底松开。苏芷滑坐在地上，剧烈咳嗽起来。

“你……知道了？”他声音发抖。

“哥哥真以为……能瞒我一辈子？”苏芷仰起头，眼中含泪，“十年前那场大火……根本不是意外。”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苏砚之惨白的脸。他当然知道不是意外，这些年一直在暗中调查。

只是没想到苏芷会以这种方式追查真相。

“芷儿…”他跪下来想扶她，却被一把推开。

“明日婚礼，哥哥一定要来。”苏芷站起身，整理好衣领，“我会给你一个…永生难忘的惊喜。”

说完，她转身离去，红色嫁衣在黑暗中如鲜血般刺目。

怎料转身那一刻，她突然被一只大手拉住，整个身子被突如其来的冲击力撞到门板上。

“为什么…”他额头抵着她额面，“非要逼我当个畜生？”  

苏芷没有推开他，反而舔掉他眼尾的泪。

忽的，似大梦初醒般，苏砚之推开她，向后退去，踉跄几步，险些摔倒。

他身后的木牌，已经将他的后背灼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