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柠檬汽水与独占欲
秋日的阳光不再像夏日那般灼人，变得明亮而清爽，透过教室窗户，在摊开的书本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讲台上，班主任正在激情洋溢地动员即将到来的秋季运动会。
“同学们！这是我们高二最后一次运动会了！希望大家踊跃报名，为班级争光！”
底下瞬间炸开了锅，讨论声此起彼伏。黄子弘凡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的，手臂举得老高，声音清亮地穿透嘈杂：“老师！我报一百米、两百米和四乘一百接力！”
班主任笑着点头记下：“好！黄子弘凡同学积极性很高啊！”
他坐下后，立刻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你，眼睛亮得惊人，压低的声音却依旧语速飞快：“丫丫！你也报一个！必须报！你看那个男女混合接力怎么样？或者趣味投篮？两人三足也行啊！咱俩一起肯定所向披靡！”
你斜他一眼：“所向披靡？你确定不是互相拖后腿？”尤其是两人三足，你想像了一下和他绑在一起他还能喋喋不休的样子，感觉画面太美不敢看。
“怎么可能！”他瞪大了眼睛，表情夸张，“我这运动神经！你这聪明才智！我们这叫强强联合！优势互补！绝对秒杀全场！哎对了，你还可以写加油稿！就往广播站一坐，专门给我写！保证我听到就跟打了鸡血一样……”
他开始滔滔不绝地描绘你们如何在运动会上大杀四方的美好蓝图，仿佛你已经答应并已然取得了辉煌成就。最终，在他的软磨硬泡和“为班级做贡献”的道德绑架下，你无奈地在混合接力和加油稿组后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满意地看着名单，笑得见牙不见眼，仿佛完成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顺手就把你桌上那瓶没开封的矿泉水自然无比地拿过去拧开喝了一口，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课后，操场就成了临时训练场。黄子弘凡确实是天生的焦点。跑起来像一阵风，跳高时身姿舒展，引得不少女生驻足观看，甚至有小范围的低呼。但他每次冲过终点线，或者完成一次漂亮的跳跃后，第一件事就是扬起汗湿的脸，眼神在人群中逡巡，找到你之后，立刻露出一个灿烂又带着点求表扬意味的笑容，然后快步朝你跑来。
“怎么样？刚才帅不帅？”他气息还没喘匀，就迫不及待地问，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你，像只等待主人抚摸的大金毛。
你递过毛巾和水，实话实说：“挺快的。”
“那是！”他立刻得意起来，用毛巾胡乱擦着汗，又开始絮叨，“一会儿你练接力交接棒，我教你！我跟你说有个诀窍，起跑的时候……”他一边说一边就拉着你的手腕往接力区走，完全无视了旁边同样在训练的其他同学。
他的教学方式……非常“黄子弘凡”。理论一套一套，夹杂着大量比喻和手舞足蹈的演示，但实际操作起来，因为他过于激动和话多，反而显得有点笨拙。不是你起跑慢了，就是他递棒时机不对，好几次差点撞到一起。
“哎呀不对不对！你看我手势！要这样！像……像击掌一样！不对，像传递圣火！哎哟也不是……”他急得抓耳挠腮，最后干脆放弃语言，直接站到你身后，虚虚地环着你，手把手地调整你起跑的姿势和递接棒的手臂角度。
他的胸膛几乎贴在你的后背上，温热的体温隔着薄薄的校服传递过来，呼吸就拂在你的耳畔。你甚至能闻到他身上刚运动过后干净的汗味，混合着阳光和青草的气息。你的身体瞬间有点僵，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他却似乎完全没察觉到你的异样，还在专注地“教学”：“对！就这样！稳住！别怕！我肯定能递到你手里！相信我！”
他的声音很近，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笃定。你微微侧头，能看到他近在咫尺的、专注的侧脸和微微颤动的睫毛。这一刻，周围嘈杂的操场仿佛都安静了。
“黄子弘凡！”一个清脆的女声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
你们同时回头，是同年级另一个班的文艺委员，长得挺漂亮，经常在学校活动里主持。她笑着跑过来，手里拿着一瓶冰镇的运动饮料，脸颊微红：“你刚才跑得好快啊！给，这个给你喝！”
黄子弘凡愣了一下，松开环着你的手，接过饮料，表情是惯常的爽朗笑容，但语气明显比刚才对着你时客气疏离了不少：“哦，谢谢啊！不过我有水了。”他晃了晃手里你刚才递给他的、已经喝掉一半的矿泉水瓶。
女生似乎有点失望，但还是笑着说：“没关系嘛，这个冰的，解渴。对了，下周文艺晚会主持人的串词，有个地方我想跟你对一下，你现在方便吗？”
“现在啊？”黄子弘凡下意识地看了你一眼，然后挠挠头，语速恢复了平时的快节奏，“不好意思啊同学，我这儿正教……正跟她练接力呢，关键时刻！脱不开身！要不你找另一个主持人先对吧？或者晚点再说？”
女生脸上的笑容淡了点，看了你一眼，点点头：“那好吧，不打扰你们了。”说完便转身走了。
黄子弘凡转回头，立刻又把那瓶饮料塞到你手里，仿佛那是个烫手山芋：“你喝吧，我不爱喝甜的。”然后非常自然地又拿起你那瓶矿泉水灌了一口，仿佛刚才那段小插曲根本没发生。
“继续继续！”他拉着你的手腕，重新投入“教学”，好像刚才那个被人送水、被人邀请对词的校园风云人物不是他一样。
训练结束，两人都出了一身汗。走去小卖部的路上，他嘴里还不停复盘着刚才的训练：“其实你起跑反应还可以再快零点一秒，不过没关系，多练练就行！主要是默契！哎对了，刚才那个递棒……”
他忽然顿住，脚步慢了下来，状似无意地问：“刚才那个……五班的文艺委员，你跟她熟吗？”
你正低头挑冰棍，闻言摇摇头：“不熟啊。”
“哦……”他拖长了声音，拿起一盒你常吃的巧克力味雪糕扔进购物篮，又貌似随意地补充，“感觉她这人……有点奇怪。莫名其妙送水。”
你抬头看他，他眼神飘向冰柜，耳根却有点微微发红。你心里忽然像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有点想笑，又有点说不清的、微甜的滋味蔓延开来。
傍晚放学，因为训练比平时晚了些。夕阳把天空染成一片暖橙色。他推着车，和你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反常地安静了一会儿。
忽然，他停下脚步，从书包里掏出那盒巧克力雪糕，塞到你手里：“喏，给你。今天训练辛苦了。”
你愣了一下：“你不是不爱吃甜的吗？”
“给你买的！”他语气有点急，眼睛看着别处，声音却低了下来，“……奖励你的。”
你接过雪糕，指尖碰到他温热的手掌，心里那点微甜的滋味更浓了。
他推着车继续往前走，过了一会儿，才闷闷地冒出一句：“以后……要是再有那种不熟的人给你送东西……或者跟你搭讪什么的……你别理他们。”他顿了顿，又欲盖弥彰地补充，“……我是说，万一影响到训练就不好了。”
你看着他别扭的侧影，强忍着笑意，轻轻“嗯”了一声。
走到你家楼下，他停下脚步。路灯已经亮起，暖黄的光线柔和地笼罩下来。
“那……周末电玩城，”他看向你，眼神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澈明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说好了啊，不准放鸽子。”
你点点头：“知道啦。”
他似乎松了口气，脸上重新漾开笑容，忽然伸出手，飞快地揉了一下你的头发，动作轻得像一阵风。
“走了！明天早上老时间叫你！”说完，他跨上自行车，像逃跑似的，飞快地蹬走了，背影很快融入夜色。
你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那盒微微化开的巧克力雪糕，被他揉过的发丝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心跳声在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噗通、噗通。
像揣了一只慌乱又甜蜜的小鹿。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