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月明不负相思意
自那日宫中赏花宴归来，你便将那支白玉竹节笔置于书案最显眼处。它不再是一个需要藏匿的秘密，而是成了你心中那份日益滋长的、既令人忐忑又充满甜蜜期许的情感的象征。指尖抚过温润的玉质笔管，仿佛便能感受到他那份灼热而笨拙的心意，以及那句沉甸甸的“等我”。
等待的日子变得格外漫长。每一日清晨醒来，都会下意识侧耳倾听，是否有来自宫中的不同寻常的动静；每一次府门外车马声响起，心弦都会不由自主地绷紧。母亲似乎察觉了你些微的异样，偶尔投来探究的目光，却并未再多言。父亲依旧忙于朝务，神色如常，仿佛那日的试探只是随口一提。这种表面的平静之下，却让你更清晰地感受到暗流涌动。
终于，在一个霞光漫天的傍晚，父亲下朝回府，并未直接前往书房，而是将你唤至花厅。他神色依旧沉稳，但眉宇间似乎松快了些许，手中并无寻常的公文，只端着一盏清茶。
“[你的名字]，”父亲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度，“今日陛下于南书房议事毕，独留为父叙话片刻。”
你的心猛地一提，指尖悄然攥紧了袖口，呼吸都屏住了。
父亲的目光在你面上停留一瞬，继续道：“陛下问及家事，亦问及你。言道……十八皇子近日于御前，颇陈心意，其志甚坚。”他顿了顿，轻呷一口茶，似在斟酌词句，“陛下圣意，皇子年轻，心性未定，然……其情可悯，其心可鉴。嘱你好生……斟酌。”
话音落下，花厅内一片寂静。你垂着头，脸颊滚烫，心中却如同巨石落地，继而涌起巨大的、几乎要将你淹没的狂喜与悸动。陛下没有反对！他甚至用了“其情可悯，其心可鉴”这样的词句！这几乎是……默许！
“女儿……女儿明白了。”你声音微颤，几乎听不清自己的回答。
父亲看着你染霞的双颊和闪烁的眼眸，终是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语气缓和下来：“十八殿下……性子是跳脱了些，然赤子之心，难得。陛下既已开口，其中深意，你当体会。日后如何，你好自为之。”
“是，谢父亲教诲。”你深深敛衽，心中那份不安终于被巨大的希望和勇气所取代。
几乎就在父亲话音落下的同时，一名相府的下人快步走来，手中捧着一个极为精致的掐丝珐琅圆盒，躬身道：“小姐，方才宫中有内侍前来，未留名帖，只道将此物交予小姐，说是……‘答谢日前指点之功’。”
你的心跳骤然加速。接过那沉甸甸的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满满一盒形态各异、晶莹剔透的……冰糖。颗颗饱满，在夕阳余晖下折射着温暖的光泽。盒底压着一张小笺，上面只有一行龙飞凤舞、却明显带着急切的字迹：
“月升澄瑞亭，糖甜，不及待见你之心。必来。”
没有署名，但这字迹，这语气，除了他，还能有谁？
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却又忍不住弯起了嘴角。这个傻子……哪有人送冰糖当信物的！可偏偏又是如此……像他的作风。
夜幕悄然降临，天边最后一抹绯红褪去，深蓝的天幕上，一弯银钩似的月牙缓缓升起，清辉洒满庭院。你握着那枚冰冷的珐琅盒，指尖却烫得厉害。对镜稍稍整理了下仪容，镜中的人儿眼波流转，唇边含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甜得化不开的笑意。
借着月色，你悄悄出了院门，向着御花园澄瑞亭的方向走去。夜风微凉，拂过脸颊，却吹不散心头的滚烫。每一步都踩在期待与甜蜜之上。
澄瑞亭临水而建，在月光下宛如瑶台仙阁。远远地，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倚着亭柱，不时探头张望，那身天青色的常服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俊。
他看到了你，立刻站直了身子，像是等了许久，迫不及待地快步迎了上来。月光清晰地照亮了他的脸庞，那里没有丝毫平日里的跳脱不羁，只有满满的紧张、期待，和一种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深情。
“[你的名字]！你……你来了！”他开口，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干，甚至带上了一丝罕见的迟疑，那双总是盛满阳光的眼睛，此刻像坠入了星河，亮得惊人，一眨不眨地凝望着你。
“殿下。”你停在他面前三步之遥，微微颔首，心跳如擂鼓。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向前迈了一步，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他从袖中取出那个珐琅盒，指尖微微有些颤抖：“糖……你收到了？我……我不是故意用这种东西……我就是想着，你心里苦的时候，吃点甜的或许会好受些……我……”
他语无伦次，似乎预先想好的说辞全都忘光了，最终懊恼地一摆手，目光灼灼地看向你，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和坦诚：“那些虚话我不说了！[你的名字]，我今日只想问你一句，那日我说‘等我’，如今……我等到你了吗？”
他的目光如此直接，如此炽热，几乎要将你融化。你抬眸，勇敢地迎上他的视线，看到那深邃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着你的身影，以及毫不掩饰的紧张与期盼。
你没有再回避，也没有再矜持，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虽轻，却清晰无比：“嗯。”
一个字，仿佛用尽了你全身的力气，也瞬间点燃了他眼中所有的星光。
他像是被巨大的喜悦击中，猛地松了一口气，脸上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甚至带着点傻气的笑容，激动得差点跳起来：“真的？你答应了？你真的答应了？！”
他一把抓住你的双手，那温热有力的包裹让你浑身一颤，却没有挣脱。他孩子气地晃着你们交握的手，眼睛亮得如同这世间所有的星辰都落入了其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父皇那边我也说了！他虽然骂我莽撞，但也没反对！我就知道他最疼我！[你的名字]，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对你好！比所有人都好！你想写字我就给你磨墨，你想赏花我就把全京城最好的花都搬来给你看，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我……”
他还想滔滔不绝地说下去，你却忍不住轻笑出声，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抵住了他的唇。
他瞬间安静下来，瞪大了眼睛看着你，仿佛被施了定身术，只有被你指尖触碰的唇瓣微微翕动，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透。
你看着他这副难得的呆愣模样，心中充满了柔软的暖意，轻声道：“殿下的话，臣女都记下了。只是……日后这般搬空京城的话，还是少说为妙，陛下听了，怕是又要说您了。”
他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一把将你的手紧紧包在掌心，嘴角扬起，带着惯有的、却因喜悦而更加耀眼的得意：“说就说！我才不怕！为了你，挨几句骂算什么！”他低头，额头轻轻抵着你的额头，呼吸交融，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无尽的缱绻柔情，“[你的名字]，我心悦你。从第一眼见你，就心悦你。只想日日见你，时时见你，与你共度往后所有的晨昏昼夜。此心此意，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这最直接、最滚烫的告白，终于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你面前。你闭上眼，感受着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和心跳，心中最后一丝阴霾也彻底散去。
“臣女……亦心悦殿下。”你睁开眼，望入他深情的眼眸，终于将深藏心底的话说了出来，“愿陪殿下，看尽世间繁华，度过岁岁年年。”
他狂喜地低吼一声，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小心翼翼地将你拥入怀中。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带着淡淡的、令人安心的雪松气息，与你梦中想象的别无二致。你们相拥在月华之下，亭台之中，水波粼粼，映照着一双璧人影。
许久，他才稍稍松开你，却仍舍不得放开手。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玲珑、通体温润的白玉佩，轻轻放入你的掌心，玉佩上雕刻着并蒂莲的纹样。
“这是我母妃留下的，”他声音温柔，“她说要给我未来的……王妃。如今，它是你的了。”
你握紧那枚还带着他体温的玉佩，心中盈满了感动与踏实。
“等过了这几日，我便正式请父皇下旨赐婚！”他兴奋地规划着，眼睛闪闪发亮，“到时候，三书六礼，明媒正娶，我一定要让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我黄子弘凡求来的珍宝！”
你看着他神采飞扬的模样，忍不住莞尔：“全天下都知道，殿下也不怕人笑话。”
“笑什么？羡慕还来不及呢！”他理直气壮，拉着你的手，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对未来的憧憬，要去哪里游玩，要如何布置府邸，甚至想到了很远很远的以后……
月色渐深，凉意渐浓。他虽不舍，却仍记挂着你的身体，仔细为你系好披风，执意要送你回府。
送至相府侧门不远处，他停下脚步，紧紧握了握你的手：“快进去吧，夜里风凉。明日……明日我再来找你！”
你点点头，目送着他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月色笼罩的长街尽头。手中那枚并蒂莲玉佩触手温润，仿佛还残留着他炽热的温度和郑重的承诺。
抬头望向天际，那弯月牙似乎也染上了甜甜的笑意，清辉洒满肩头。
你知道，属于你们的故事，才刚刚写下幸福的序章。往后余生，岁月漫长，皆是与眼前人的春夏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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