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进窗棂时,我正坐在镜前绾发。银铃手链垂在腕间,随着抬手的动作轻轻晃,细碎的声响压过了院外的脚步声。
“姑娘,前院的姐姐说……二公子今晚去了绿珠姑娘那。”侍女春桃的声音压得极低,递帕子的手都有些发颤。她是去年刚进角宫的,还没摸透这里的规矩,总怕哪句话惹我不快。
我指尖顿了顿,看着镜中映出的娇艳眉眼,唇角反倒勾了勾。绿珠是前月刚选进来的香奴,生得柔柔弱弱,听说前几日被宫尚角罚了跪,今日倒得了恩宠。
“知道了。”我接过帕子擦了擦手,语气没什么波澜。春桃却急了,凑过来小声说:“姑娘您不气吗?绿珠她们私下都说……说二公子待您也没多特别。”
我转头看她,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傻丫头,宫门的人什么时候不说闲话了?”
正说着,院外传来熟悉的药香,宫远徵提着食盒走进来,一进门就嚷嚷:“娇娇!我炖了雪莲羹,快趁热喝。”他看见春桃在,皱了皱眉:“杵在这做什么?下去。”
春桃如蒙大赦,福了福身就退了。宫远徵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时热气裹着甜香飘出来:“我刚从药庐过来,听见几个杂役嚼舌根,说你因为二哥去绿珠那闹脾气?”
我舀了勺雪莲羹,入口清甜。“不过是旁人的话,我当什么要紧事。”
宫远徵却不依,往我身边坐了坐,语气带着点愤愤:“他们懂什么!宫门的香奴哪个有名字?也就你,不仅有‘苏婉沂’这个名,我们还唤你娇娇。换做旁人,二哥早用鞭子抽了——你没听绿珠前几日哭着说,二哥罚她跪,还拿鞭子吓她吗?”
他说的是实情。宫门里的香奴都是卑贱出身,进了宫就只以“某姑娘”相称,唯有我,从入角宫的第一天起,宫尚角就让所有人唤我名字,宫子羽和他更是一口一个“娇娇”,从不带半点轻慢。
就连房事上的规矩,宫尚角也破得彻底。江湖上都传角宫宫主床笫间爱用鞭,不少香奴私下说起都怕,可宫尚角对我,别说鞭子,连重话都没说过几句,每次都小心得像怕碰碎了珍宝。
“好了,我知道你们护着我。”我放下瓷勺,指尖碰了碰宫远徵的发顶,像哄小孩似的,“别气了,回头二公子听见,又要说你毛躁。”
宫远徵哼了一声,却还是把剩下的雪莲羹推到我面前:“那你也得多吃点,昨天二哥还问我你最近是不是瘦了。”
我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他们把我护在羽翼下,以为给了我最好的宠爱,却不知道,这份宠爱,正是我最锋利的武器。夜色渐深,腕间的银铃又轻轻响了一下,像是在提醒我,无锋还在等着我传回后山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