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卷着落叶掠过画室的窗棂,门前的向日葵已经结满了饱满的花盘,沉甸甸地低着头,像在积攒过冬的力量。林默踩着梯子摘下最后一把葵花籽,指尖沾着细碎的绒毛,带着阳光晒过的暖香。
“李教授说,学校要建一个‘感知者纪念馆’,把我们收集的画稿和符号都陈列进去。”陈珂抱着一个木箱走进来,里面装着从各地带回的画具——非洲的木笔、北极的冰颜料、南美的矿石粉末,“他还说,要把你父亲的《朝霞》挂在最中央。”
林悦正用线穿起晒干的葵花籽,串成一串金灿灿的项链:“这些留给陆沉哥吧,让他明年种在北极苔原上,说不定能长出一片向日葵田。”她拿起一颗最大的籽,小心翼翼地嵌进苏星送的星贝壳里,“这个当种子标本,永远都不会坏。”
苏星的星图摊在桌上,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冬至的星象:“天文台预测,今年冬至会有日全食,正好覆盖我们走过的所有地方。他们说,这是百年难遇的‘星轨重合’,像天空在重读我们画过的符号。”
林默将葵花籽倒进陶罐时,发现里面还藏着一张画纸——是半年前在中亚绿洲画的沙漠向日葵,颜料用绿洲金粉调和过,此刻在罐底泛着淡淡的光,像埋在土里的星星。他抽出来展开,画纸边缘的褶皱里,竟掉出几粒细小的种子,是当时不小心蹭进去的,已经在颜料的滋润下发了芽。
“连画纸里都藏着春天。”他笑着把种子埋进窗台的花盆里,又浇了点从雪山带回的融水。水珠落在纸上,金粉晕开的痕迹正好组成一个螺旋,将花盆里的新芽温柔地圈在中央。
冬至那天,日全食如期而至。林默一行人站在天文台的观测台,看着月亮一点点遮住太阳,天空渐渐暗下来,星星提前亮起,在天幕上组成熟悉的螺旋轨迹。当最后一缕阳光被吞噬的瞬间,世界各地传来消息——雨林的壁画亮起了红光,草原的风纹泛着金光,北极的冰原融水映着星光,所有他们画过的符号,都在同一时刻亮起。
“是‘绘梦核心’的共鸣。”苏星指着日冕周围的光晕,那里的光芒组成了一朵巨大的向日葵,“不,是所有感知者的心跳,在同一时刻合拍了。”
日食结束后,林默收到一个厚厚的包裹,是陆沉从北极寄来的。打开一看,是一株冻干的向日葵,花盘里的籽被小心地掏空,里面塞满了苔原的泥土,泥土里埋着一张画纸,画的是七个人影在极光下牵手,每个人的脚下都长着向日葵。
画的背面写着:“冻土下的种子说,冬天不是结束,是把春天藏进怀里。”
回到画室时,窗台花盆里的新芽已经长出了两片叶子,叶片上的螺旋符号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林默翻开画本,在新的一页上画下日全食的景象,画的角落,他添了个小小的陶罐,里面装满葵花籽,罐口飘出一缕热气,像在烘培过冬的暖意。
窗外的雪开始下了,落在向日葵干枯的花茎上,发出簌簌的声响。但画室里,颜料的气息、葵花籽的香气、同伴的笑声混在一起,像一杯温热的可可,驱散了所有寒意。
林默知道,冬天藏起的,从来不是光。
是让所有等待,都在春天里,有处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