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蓝光芒透过百叶窗在办公室墙上交错闪烁。
老主任的脸在明明灭灭的光线中显得异常苍老,他伸手想要扶起瘫坐在地的张函瑞。
主任“函瑞,把那个给我。”
主任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紧张,目光紧盯着张函瑞手中的香水瓶。
张函瑞没有回应,他的视线在香水瓶底那行小字和手腕上的墨迹间来回移动。
“致我自己,当你再次迷失时。——张函瑞”
这确实是他自己的笔迹,毫无疑问。但为什么他毫无记忆?
张函瑞“主任,”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张函瑞“这张诊断书...”
他举起从张桂源公寓带来的文件,
张函瑞“您早就知道,是吗?”
老主任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反应没有逃过张函瑞的眼睛。就在这时,两名警察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警察“我们接到报警,关于一名患者可能操纵医疗人员的事件。”
年长些的警察说道,目光扫过混乱的现场,
警察“哪位是张函瑞医生?”
张函瑞挣扎着站起来:
张函瑞“是我。但我想有些事情需要先弄清楚。”
年轻警察注意到张函瑞手中的诊断书,皱眉问:
警察“那是什么?”
就在张函瑞犹豫的瞬间,老主任突然开口:
主任“警官,我认为张医生目前的精神状态不适合接受问话。他刚刚经历了一场...精神崩溃。”
张函瑞难以置信地看向主任:
张函瑞“什么?不,我没有崩溃!这些证据表明张桂源可能是对的,我才是——”
张函瑞“——需要帮助的人。”
主任打断他,眼神中带着恳求又夹杂警告,
主任“函瑞,还记得我们的协议吗?当你出现这种情况时,应该由我来决定最佳处理方式。”
张函瑞“什么协议?”
张函瑞感到一阵眩晕,脑海中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签署文件、握手、某种承诺...
警察们交换了眼神。年长警官说:
警察“张医生,如果您身体不适,我们可以先记录初步情况,稍后再...”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张函瑞口袋中正在响铃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未知号码”,但张函瑞的心脏猛地一跳——那是张桂源最喜欢的旋律,肖邦的《夜曲》。
警察“接听,开免提。”
警官指示道。
张函瑞颤抖着手指划开屏幕,张桂源的声音立刻流淌出来,平静得令人不安:
张桂源“亲爱的,看看你电脑右下角的时间。”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电脑屏幕——20:47。
张桂源“现在,看看你左手边的第二本书架,从上往下数第三层,左数第七本书。”
张函瑞像被操纵的木偶,一步步走向书架。
那是一本厚重的《临床精神病学概论》,他很少翻阅的教科书。
张桂源“打开第247页。”
书页被翻开的瞬间,一张照片飘然落地。
照片上,张函瑞穿着病号服,笑容灿烂地拥抱穿着白大褂的张桂源。
照片背面写着:“出院日,我的救命恩人”。
警察捡起照片,眉头紧锁。老主任闭上眼睛,仿佛不忍观看。
张桂源“现在,函瑞,”
张桂源的声音温柔得像情人低语,
张桂源“问问主任,‘向日葵计划’是什么。”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张函瑞转向主任,看到老人脸上血色尽失。
张函瑞“主任?”
张函瑞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老主任长叹一声,突然显得无比疲惫:
主任“向日葵计划是你自己取的名字,函瑞。是你治疗计划的一部分——通过角色转换来帮助你重建被创伤摧毁的自我认知。”
张函瑞踉跄后退,扶住书架才稳住身体:
张函瑞“我的,,治疗计划?”
主任“三年前,你是一场恶性袭击事件的唯一幸存者。”
主任的声音平静却沉重,
主任“你失去了所有家人,精神严重受创。张桂源医生是你的主治医师,也是你康复期间的...亲密伴侣。”
年轻警察惊讶地问:
警察“所以病房里那个不是病人?”
主任“他是医生,”
主任点头,
主任“为了帮助函瑞,他同意扮演患者的角色,进入函瑞构建的‘医生’身份的世界中。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治疗方案,但当时我们认为这是最后的希望。”
张函瑞的大脑嗡嗡作响,记忆的碎片如潮水般涌来却又迅速退去,留下一片模糊的疼痛。
他紧紧抓住那张照片,指尖发白。
警察“那么监控设备呢?”
年长警察敏锐地问,
警察“在他人不知情的情况下监控生理数据是违法的。”
电话那端的张桂源轻笑一声:
张桂源“所有设备都是函瑞自己设计和植入的,在他还清醒的时候。这是他自我监测系统的一部分。问问主任,函瑞是不是电子工程学博士?”
主任艰难地点头:
主任“函瑞是跨学科天才,精神医学是他的第二个博士学位。”
张函瑞突然冲向电脑,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登陆了一个他从未意识到自己知道的系统。
屏幕上出现复杂的界面,显示着各种生理参数和定位数据——全部是他自己的。
张桂源“最后一道验证,”
张桂源的声音变得严肃,
张桂源“函瑞,输入你记忆中最早的创伤日期。”
几乎是本能地,张函瑞输入了一串数字:1029。
系统验证通过,展开更多文件。
张桂源“现在你明白了,亲爱的。”
张桂源的声音柔和下来,
张桂源“我从未操控你,我只是在遵循你自己设定的治疗方案,即使这意味着要让我自己成为你眼中的‘病人’。”
警察们显然不知所措,这是他们从未处理过的案件。
老主任拿出手机:
主任“我需要打电话给伦理委员会,这个情况已经超出了...”
忽然,医院广播系统传来一阵电流声,接着张桂源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楼:
张桂源“很抱歉采取这种戏剧性的方式,但我亲爱的医生终于走到了觉醒的边缘。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干扰,所有出口已被暂时锁定。这不是绑架,只是一场必要的心灵干预。”
警报声顿时响彻全院。
警察们立即呼叫支援,老主任脸色惨白地尝试拨打号码。
只有张函瑞异常平静。
他走到观察窗前,望向3701病房的方向。
不知何时,张桂源已经站在病房窗前,隔着数十米的距离与他对视。
即使从这个距离,张函瑞也能感觉到那双眼睛中的专注与...爱意。
主任“他是什么时候...”
老主任震惊地看着站在窗前的张桂源。
对讲系统再次响起张桂源的声音,这次只传到张函瑞的办公室:
张桂源“来吧,函瑞。是时候回到我身边了。回到你自己身边。”
令所有人惊讶的是,张函瑞真的向门口走去。
老主任想要阻拦,却被他眼中的坚定神色制止。
张函瑞“我需要面对这个,”
张函瑞轻声说,
张函瑞“无论是真实还是虚幻,我必须知道答案。”
在警察和主任的注视下,张函瑞走出办公室,向着3701病房走去。
走廊上的应急灯忽明忽灭,他的影子在墙上拉长又缩短,如同摇曳不定的意识。
每一步都唤起一些记忆碎片:
实验室里的香气,温暖的拥抱,针头刺入皮肤的轻微刺痛,一张写着“永不分离”的纸条...
到达3701病房门前时,他发现门虚掩着。推开门,张桂源站在房间中央,已经脱掉了约束衣,换上了一身整洁的深色西装。
张桂源“欢迎回家,我的函瑞。”
张桂源微笑着张开双臂。
就在这一刻,张函瑞的记忆闸门轰然打开。
画面如洪水般涌来:他确实是患者,三年前的万圣夜,他的家人全部丧生于一场针对他毕业典礼的袭击;张桂源确实是他的医生和爱人;那场“事故”是他无法面对创伤的自我封闭;所谓的“治疗协议”确实存在,但远比主任知道的更加复杂...
最重要的是,他记起了“禁锢处方”的真正含义——那不是香水,而是他与张桂源共同设计的心理触发机制,用于在他完全迷失时重启认知。
张函瑞“桂源,”
他哽咽着,第一次真正地认出眼前人,
张函瑞“我...我忘了太多。”
张桂源上前拥抱他,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品:
张桂源“没关系,现在你回来了。”
就在他们相拥的时刻,张函瑞注意到张桂源后颈上有一个小小的数字纹身:1029。
那个他刚刚输入的日期。
突然,又一段记忆击中了他——根本没有什么“治疗协议”,至少不是主任所说的那种。真相是...
张函瑞猛地推开张桂源,眼中充满刚刚恢复的清明:
张函瑞“你不是我的医生,张桂源。你是我的病人,从一开始就是。”
医院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警察和主任正冲向病房。
张桂源的表情变得异常痛苦,却又带着骄傲的笑容:
张桂源“你终于完全醒了,我的医生。是的,我是你的病人,你的爱人,你的作品。现在你记得所有事了。”
最后的记忆回归,如拼图完成:
张桂源曾是他的病人,患有严重的妄想性障碍和依赖型人格障碍;
他们确实相爱了,这在医学伦理上是错误的,但情感上是真实的;
他们共同设计了这个复杂的治疗方案,不仅为了治疗张函瑞的创伤后失忆,也为了治疗张桂源的病态依赖。
“禁锢处方”不是为了禁锢张桂源,而是为了禁锢张函瑞自己不断逃避的记忆。
门被撞开的瞬间,
张函瑞做了一件令所有人震惊的事——
他走向张桂源,紧紧握住他的手,然后对冲进来的人们说:
张函瑞“没有必要紧张了。我的病人和我刚刚完成了一场突破性的联合治疗。现在,我们都需要一些休息和汇报时间。”
在主任和警察困惑的目光中,张函瑞补充道:
张函瑞“如果查看三年前签署的‘向日葵计划’文件,你们会发现这一切都是经过批准的治疗方案。”
这是谎言,但张函瑞说得如此确信,以至于所有人都犹豫了。
张桂源在他耳边轻声道:
张桂源“你现在会承担起责任了吗,医生?”
张函瑞转头看他,眼中既有医生的专业冷静,又有爱人的温柔坚定:
张函瑞“永远都会,我的病人。即使这意味着要进入你的疯狂与你相伴。”
窗外,警灯依旧闪烁,但病房内的两个人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真相——无论那看起来多么疯狂,都是他们共同选择的禁锢与解脱。
在众人仍在困惑之际,张函瑞注意到张桂源眼中一闪而过的得逞神色,突然意识到:也许这一切仍然是他病人精心设计的另一层游戏。
而这一次,他不再确定自己是否想要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