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林澈脸上最后一点淤青也终于淡去，几乎看不见了。他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套精密的手术器械，银色的冷光在他指尖流转，动作专注而精准，仿佛那不是杀人的利器，而是救人的圣器。
客厅里，林烈百无聊赖地抛接着一把军刀，刀锋在空中划出危险的弧光。“无聊啊……老大，最近就没点刺激活计吗？骨头都要生锈了。”
林羽从财经报告上抬起眼，冷冷瞥了他一下：“安静点。没活就歇着。”
“歇什么歇，再歇下去我竞技状态都要下滑了。”林烈一个翻身坐起，军刀唰一声钉在旁边的木质茶几上，刀柄微微颤动，“老四，你说是不是？”
林澈头也没抬，声音平淡：“二哥，你上个月打坏沙袋的账，大哥还没跟你算。”
林烈顿时蔫了几分，嘟囔着：“那不是一时没控制好力道嘛……”
就在这时，林羽放在桌上的特殊通讯器发出了低沉而连续的嗡鸣，不是普通的电话，是一种特定频率的加密信号。客厅里的气氛瞬间为之一变。
林亦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书房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平板，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起来：“大哥，有委托。加密等级，高。”
林羽放下报告，拿起通讯器，走到里间接通。几分钟后，他回来，脸色是惯常的沉稳，但熟悉他的弟弟们都能看出他眼神里的凝重。
“来活了。”他言简意赅，“一个紧急护送任务。客户要求我们将一件‘特殊物品’，在今晚凌晨三点前，从城西7号码头的‘蓝鲸’号货轮第三舱室，安全送至北郊的‘废弃红星化工厂’。”
林烈立刻来了精神，眼睛放光：“护送？打架吗？对方什么人？”
“不清楚交接方具体身份，客户只说他们会准时在化工厂等候。但我们可能不会太顺利。”林羽看向林澈和林亦，“情报显示，至少有两股人马盯上了这件‘物品’。一批是‘黑曜石’的人，另一批来历不明，但手法很专业。客户强调，‘物品’本身易碎且极度敏感，必须万无一失。”
“黑曜石？那群疯狗？”林烈嗤笑一声，摩拳擦掌，“正好，上次的账还没跟他们算清楚。”
“老四，”林羽看向林澈，“‘物品’的保存和运输过程中的稳定，你负责。必要时，清除障碍的权限给你。老三，全程监控路线，屏蔽可能存在的追踪信号，确保通讯畅通，后勤支援你掌控。”
林亦推了推眼镜：“明白。我会侵入交通系统，为你们规划最优路线，并准备备用方案。”
林澈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器械，点了点头，眼神平静无波：“收到。”
“老二，”林羽最后看向跃跃欲试的林烈，“你负责外围警戒和武力支援。听指挥，这次任务不容有失，别由着性子乱来。”
“安啦老大！保证完成任务！”林烈拍着胸脯，但那兴奋的眼神里总让人觉得有点不太靠谱。
任务细节很快敲定。深夜，海风带着咸腥味吹拂着7号码头。巨大的货轮像沉默的钢铁巨兽，停泊在夜色中。零星几盏照明灯在浓重的黑暗里划出有限的光域，更多的地方是阴影和未知。
林澈穿着一身利于行动的黑色作战服，外面套着一件多口袋的战术背心，里面除了常规装备，还有他特制的医疗工具和几种高效药剂。他像一抹幽灵，无声无息地利用阴影和货箱的掩护，接近了“蓝鲸”号第三舱室。林烈在不远处的一个集装箱顶上趴着，通过狙击镜观察着四周，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显得有些无聊。林羽坐镇指挥车，停在码头外围，林亦的声音通过微型耳麦清晰传来：“附近监控已接管，未发现异常热源，可以进入。”
舱室内堆满了货物，空气浑浊。林澈很快根据客户提供的坐标，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恒温箱。他快速检查了箱体密封和标识，确认无误后，将其小心地放入一个特制的减震背包里背好。
“物品到手。准备撤离。”林澈低声道。
“收到。路线A清晰，老二，掩护老四下来。”林羽的声音传来。
“明白。”林烈在狙击镜里看着林澈的身影出现在舱门口，“周围安全，可以……嗯？”他忽然顿住了，镜头微微偏移，看向远处另一个泊位的一艘小船。船尾似乎有两个人影在快速移动，动作鬼鬼祟祟。
“嘿，有意思……”林烈的好奇心瞬间被勾起，完全忘了自己的职责，“老大，三点钟方向，那艘‘海燕号’后面，有俩家伙不太对劲，我去看看？”
“林烈！”林羽的声音陡然严厉，“服从命令！你的任务是掩护老四撤离！无关事情不要节外生枝！”
“就看一眼！马上回来！说不定跟咱们的货有关呢！”林烈根本听不进去，猎奇心理占了上风，他竟擅自离开了狙击位，像只灵活的豹子，悄无声息地朝着那个方向摸去。
“林烈！你给我回来！”林羽在通讯器里低吼，但已经晚了。
就在林烈离开岗位的下一秒，异变陡生！
噗噗噗！ 几声安装了消音器的枪声突兀响起，子弹精准地打在林澈刚刚踏足的甲板区域，火花四溅！
林澈反应极快，在听到第一声微响时就猛地向侧后方扑倒，滚入一个集装箱形成的视觉死角。子弹几乎是擦着他的身体飞过。
“敌袭！十点钟方向，两个！二楼平台还有一个！”林澈迅速报点，声音冷静，但呼吸略微急促。刚才那一下闪避极其惊险。
“林烈！你他妈死哪去了！”林羽在指挥车里气得一拳砸在控制台上。
“啊？哦哦！来了来了！”林烈这才如梦初醒，听到枪声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连忙掉头往回跑，试图重新寻找狙击点。
但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袭击者显然训练有素，火力压制的同时，已经开始包抄林澈的位置。子弹叮叮当当地打在集装箱上，形成跳弹，极其危险。
“老三！”林羽厉声道。
“正在干扰对方通讯！但对方有备用的！老大，东北角有车辆快速接近！是另一批人！”林亦的声音也带上了紧迫感。
林澈被困在死角，背包里的“物品”限制了他的动作。他快速从腿侧抽出一把紧凑型手枪，冷静地还击，砰！砰！两声精准的点射，暂时压制了试图从左侧靠近的一名枪手。
“二哥！三点钟方向压制！”林澈喊道。
“来了！”林烈终于连滚爬爬地找到一个新的掩体，举起突击步枪，对着林澈指示的方向一通扫射，火力凶猛，但准头差了点，大部分子弹都打在了空处，反而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蠢货！点射！”林羽气得额头青筋直跳。
混乱中，那名被林烈火力吸引的枪手突然调转枪口，对着林烈的大致方向就是一个三连发。
林烈为了追求刺激，选的掩体并不十分稳妥，一颗子弹穿透了薄弱的铁皮箱壁，直接打中了他架枪的左臂！
“呃啊！”林烈痛呼一声，步枪差点脱手，鲜血瞬间从伤口涌出。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名袭击者利用林烈受伤造成的短暂火力空缺，猛地向林澈投掷了一枚震爆弹！
刺眼的强光和巨大的噪音瞬间吞噬了林澈所在的区域。即使他第一时间闭眼捂耳，巨大的冲击力依旧让他瞬间失神，耳鸣不止，身体失去平衡向后退去，脚下被缆绳一绊，重重地从甲板边缘摔了下去！
那下面是堆叠的货箱和坚硬的水泥地！
“老四！”林羽和林亦在通讯器里同时惊叫。
砰！ 林澈的后背狠狠撞在一个货箱的棱角上，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肋骨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呻吟声。落地时，他勉强做了一个缓冲动作，但左腿脚踝处还是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肯定是扭伤了。恒温箱在背包里发出令人心惊的碰撞声。
“咳……咳咳……”他咳出几声，感觉喉咙里有点腥甜。强忍着眩晕和剧痛，他迅速检查了一下背包，还好，减震层起到了作用，“物品”似乎无恙。
“我没事……物品安全。”他咬着牙汇报，声音因疼痛而沙哑，“二哥怎么样？”
“我……我中枪了……手臂……”林烈那边传来吸冷气的声音。
“闭嘴！废物！”林羽的声音冰冷至极，带着前所未有的怒火，“老三！启动应急预案B！释放烟雾，干扰所有视线！通知接应的车强行突入！”
“明白！”林亦的手指在键盘上快出了残影。
很快，码头几个预置的烟雾点被引爆，浓密的白色烟雾迅速弥漫开来，遮盖了所有人的视线。
林澈利用这个机会，拖着受伤的腿，忍着肋间的剧痛，艰难地移动到另一个隐蔽处。他拿出一个小型喷雾，对着自己喷了几下，稍微缓解了一些眩晕感。
接应的黑色越野车咆哮着冲破了码头的栏杆，一个甩尾停在不远处。车门打开，林羽亲自端着一把冲锋枪跳下车，对着记忆中的袭击者位置猛烈扫射，强大的火力暂时压制了对方。
“老四！上车！”
林澈咬着牙，以惊人的意志力支撑着，快速冲向车辆。林烈也捂着流血的手臂，狼狈地跑了过来。
三人刚上车，林羽一脚油门，越野车如同脱缰的野马，撞开烟雾，冲入夜色之中。身后，零星的枪声很快被远远甩开。
车内一片死寂，只有林烈压抑的痛哼和林澈粗重而压抑的喘息。
林羽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林澈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全是冷汗，他正小心翼翼地检查着自己的肋部和脚踝，眼神依旧冷静，但紧抿的嘴唇透露着他在忍受极大的痛苦。林烈则抱着流血的手臂，龇牙咧嘴，但更多的是闯祸后的心虚和害怕。
“妈的……”林羽低骂一声，方向盘握得死紧。任务完成了，但过程堪称灾难。
回到安全屋，气氛降到了冰点。
林羽一把将林烈从车里拽出来，毫不客气地把他摔在沙发上，眼神冷得能冻死人：“等会儿再跟你算账！”
他立刻转向林澈：“老四，你怎么样？”
林澈已经自己挪到了医疗床旁，动作因为疼痛而有些迟缓，但依旧稳定。他先给自己注射了一针镇痛剂，然后熟练地拿起剪刀剪开自己左腿的裤管，脚踝已经肿得老高。他又轻轻按压自己的肋部，眉头微蹙。
“左脚踝韧带撕裂，可能伴有骨裂。左侧第三、第四肋骨骨裂。”他冷静地给自己下了诊断，声音因为药效和疼痛而有些飘忽，“问题不大。二哥，过来。”
林烈耷拉着脑袋，挪了过去。
林澈检查了一下他的手臂伤口：“子弹贯穿伤，没伤到主要神经和动脉，算你运气好。”他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然后，他无视自己身上的伤，开始专注地先给林烈清创、止血、缝合、包扎。他的手指稳定而精准，每一个步骤都一丝不苟，仿佛刚才那个从高处摔下、差点任务失败的人不是他自己。
林羽就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看着，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看着林澈苍白的脸，额角的冷汗，以及那双稳定得可怕的手，胸口那股怒火烧得更旺，却不知该向谁发泄。
等林澈处理完林烈的伤，才开始处理自己的脚踝和肋骨。他给自己固定脚踝、包扎肋部时，甚至不需要别人帮忙，冷静得令人心悸。
整个过程，没有人说话。只有医疗器械碰撞的轻微声响和林烈偶尔忍不住的抽气声。
终于，林澈处理完所有伤口，靠在床头，微微喘息，脸色比刚才更白了一些。镇痛剂的效果还在，但消耗的体力和失血带来的虚弱是掩盖不住的。
林羽一步步走到沙发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耷拉着脑袋的林烈。
“说。”一个字，冰冷刺骨。
林烈一个哆嗦，小声地把当时自己看到可疑人物、如何好奇、如何擅自离岗的过程说了一遍，越说声音越小。
“就因为你觉得‘有意思’？”林羽的声音平静得吓人，“就因为你那该死的好奇心，你差点害死老四！差点让任务彻底失败！你自己也差点交代在那里！林烈，你脑子里装的是不是都是屎？！”
林烈头埋得更低了，一句话不敢反驳。
林羽猛地吸了口气，似乎想动手，但看到林烈包扎好的手臂和那副怂样，又硬生生忍住。他转向林澈，语气复杂：“你也是！明知道他不可靠，为什么不……”
“大哥。”林澈打断他，声音有些虚弱，但很清晰，“任务完成了。‘物品’安全。这是最重要的。”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林羽，那双大眼睛因为受伤和药物作用而显得有些水润，却又深不见底：“而且，二哥需要长点记性。这次代价，够了。”
他的话轻飘飘的，却让林烈猛地一颤，脸上血色尽失。比起大哥的打骂，老四这种平静的陈述和独自承担所有后果的作风，更让他无地自容，心里堵得难受。
林羽看着林澈，又看看羞愧难当的林烈，最终重重叹了口气，满腔怒火化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后怕。他走到林澈床边，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有些僵硬，但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林澈闭上眼，“休息几天就好。大哥，后续的交接……”
“我和老三去。你安心养伤。”林羽语气不容置疑，“至于你，”他看向林烈，“禁足一个月！所有训练加倍！再有一次，我就亲手打断你的腿！”
林烈如蒙大赦，连连点头。
几天后，北郊化工厂的交接由林羽和林亦顺利完成，对方对过程中的波澜似乎并不知情，或者说并不在意。尾款如期到账。
林烈的伤好得快点，但训练量确实加倍，每天累得像条死狗。林澈的肋骨和脚踝则需要更长时间恢复。
这天傍晚，林澈正靠在沙发上看书，脚踝还打着固定。林烈磨磨蹭蹭地挪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削好的苹果，递给他，眼神躲闪：“老四……那个……谢了……还有，对不起。”
林澈抬起眼，看了看苹果，又看了看二哥那副别扭的样子，安静地接了过来，咬了一口，才淡淡开口：“二哥，下次玩的时候，看好时机和地方。”
他的语气很平淡，甚至没有责怪的意思，但林烈的脸却一下子红了，讪讪地点头。
林羽从外面回来，看到这一幕，没说什么，只是把一份新到的医疗器材目录递给林澈：“看看有没有需要的。”
林澈接过目录，随手翻着，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上，安静而柔和，仿佛几天前那个夜晚的惊心动魄和冰冷锐利都只是一场幻觉。
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林烈收敛了不少，而林澈的沉默和付出，在这个小小的团体里，烙下了更深的印记。
游戏随时会继续，而他们，必须确保自己永远不会再因为可笑的失误而付出不必要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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