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户区那间逼仄的小屋里,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
王芳瘫在地上,像一滩烂泥,只剩下绝望的呜咽。
霍景深背对着她,站在昏暗的光线下,高大的身影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他死死攥着那枚染着我血迹的工牌,手背崩裂的伤口渗出的血,和工牌上那暗褐色的、属于我的血痕,交融在一起,触目惊心。
他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玻璃碴。
我知道,他在极力压制着那股几乎要将他彻底吞噬的、毁天灭地的杀意。
门外传来急促而克制的脚步声。
秦浩带着两个人高马大的手下迅速赶到,看到屋内的情形,脸色一变,立刻示意手下控制住几乎吓晕过去的王芳。
“深哥,”秦浩压低声音,目光扫过霍景深手里那枚工牌,眼神一凛,“这里交给我。”
霍景深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他只是极慢极慢地,将那枚工牌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放进了西装内衬最贴近心脏的那个口袋里。
然后,他猛地转身,一言不发,大步离开了这间令人作呕的小屋。
阳光刺眼,照在他苍白却戾气横生的脸上。他坐进车里,没有立刻发动,只是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张局长,”他的声音冷得掉冰渣,没有任何寒暄,“我这边有关于林薇坠楼案的新线索和关键证人……对,涉及到伪证和毁灭证据……麻烦你派可靠的人过来交接。”
他言简意赅地报了地址,挂了电话。
他没有把工牌交出去。
那是我的血,是我的冤屈,是他疯狂复仇的旗帜和号角。他要亲自保管。
引擎轰鸣,车子再次汇入车流。但这一次,方向不再是公司或公寓。
而是苏家。
我知道,风暴要来了。
苏家别墅坐落在城中最顶级的别墅区,奢华气派,门口甚至还有保安岗亭。
霍景深的车却毫无减速,直接猛冲过去,吓得保安慌忙升起栏杆。
“吱——!”
一个尖锐的急刹,车子粗暴地停在了苏家别墅主楼门前,轮胎甚至在精心修剪的草坪上犁出了几道难看的痕迹。
他摔上车门,大步流星地走向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甚至没用门铃,直接抬脚——
“砰!!”
一声巨响,厚实的门板被他狠狠踹开,撞在后面的墙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巨大的动静惊动了别墅里的所有人。
苏晚晴正和她母亲坐在奢华的真皮沙发上喝着下午茶,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闯入吓得尖叫一声,茶杯脱手摔在地上,碎裂开来,红茶溅湿了她昂贵的裙摆。
“霍景深!你疯了?!”苏母惊怒交加地站起身,指着不速之客。
霍景深根本看都没看她一眼。
他那双猩红的、裹挟着地狱寒气的眼睛,如同锁定猎物的毒蛇,死死钉在脸色瞬间煞白的苏晚晴身上。
他一步步走过去,皮鞋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叩击声,像是死神逼近的脚步。
客厅里的温度骤然降到了冰点。
“景……景深?”苏晚晴强装镇定,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
“王芳。”霍景深停在她面前,没有任何铺垫,直接吐出了这个名字。
苏晚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眼神里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慌乱,手指下意识地揪紧了裙摆。
“王……王芳是谁?我不认识……”她声音发虚,下意识地回避着霍景深的目光。
“哦?不认识?”霍景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残忍的弧度,“需要我提醒你吗?那个儿子得了白血病,急需用钱的保洁员。那个收了你二十万现金,帮你清理天台杀人现场痕迹的帮凶!”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低吼出来的,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你胡说八道!”苏晚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尖声反驳,情绪失控,“霍景深!你没有证据不能血口喷人!我知道林薇死了你很难过,但你也不能随便发疯诬陷我!”
“证据?”霍景深冷笑一声,那笑声让人毛骨悚然,“你要证据?”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死死攥住苏晚晴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啊!好痛!你放开我!”苏晚晴痛得惨叫起来,挣扎着,却根本无法挣脱。
苏母想上前,却被霍景深一个冰冷的眼神定在原地,不敢动弹。
“她账户里那笔来历不明的二十万,要不要查查源头?”霍景深逼近她,气息喷在她的脸上,却带着死亡的寒意,“她藏在旧衣服里,沾着林薇血迹的工牌,要不要看看?”
“还有她那张嘴,”他的目光扫过苏晚晴因为恐惧而张开的嘴,语气轻蔑而恶毒,“你说,我有没有办法让她开口,指认到底是谁,给了她钱,让她去毁灭证据的?嗯?”
苏晚晴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放大,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沾着血的工牌?!王芳那个蠢货竟然没处理掉?!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狡辩和说辞在这样赤裸裸的指控和证据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霍景深看着她惨无人色的脸,眼底的厌恶和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猛地甩开她的手,像是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
苏晚晴踉跄着跌回沙发,手腕上一圈清晰的红痕,疼得她眼泪直流。
霍景深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如同看着一只渺小可怜的虫子。
“苏晚晴,”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带着审判般的重量,“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
苏晚晴突然抬起头,声音尖利地叫住他。
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神却因为绝望和恐惧,滋生出一种疯狂的、破罐破摔的狠毒。
她看着霍景深停住的背影,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扭曲而诡异。
“霍景深,就算是我做的,那又怎么样?”
她扶着沙发站起来,语气变得有恃无恐,甚至带着一丝嘲弄。
“你有证据证明是我推她的吗?”
“王芳最多只能证明她收了钱清理了现场,她看到我推人了吗?她听到我承认了吗?”
“至于你……”她上下打量着霍景深,笑容越发恶毒,“你当时在哪里?你有不在场证明吗?呵,谁不知道你霍景深生前最讨厌林薇,对她百般羞辱?”
“你说,警察是会相信一个收了钱做事的下贱保洁员的口供,还是会相信你这位‘太子爷’因爱生恨、求而不得所以冲动杀人的推测呢?”
我的灵魂在空中剧烈地一震!
好恶毒的女人!她竟然还想反咬一口,把嫌疑引到霍景深身上!
霍景深的背影猛地一僵,缓缓转过身。
苏晚晴迎着他杀人的目光,笑得花枝乱颤,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最重要的证据呢?”
她摊开手,语气轻佻又残忍,一字一句,像毒针一样扎向霍景深,也扎向我。
“霍景深,你那么爱她,你告诉她——”
“死人……”
“能开口指认凶手吗?”
【第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