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空旷幽暗的地宫深处,诡异的滴水声在寂静中蔓延,分外清晰,好似击溃着最后一根神经。
烛光幽幽地亮着,昏暗的光线落至冰凉的砖石地面,映出成片触目惊心的殷红。
温热的液体流进眼睛,使宋云锦的视线更加模糊。
朦胧间,视野里的一片血红中,倏然闯入了一抹无比突兀的白。雪白的袍角边缘浸染上血色,可它的主人仿佛一点也不在意似的,任由被浸的鲜红的衣角面积愈扩散愈广。
见到这抹白色衣角的瞬间,她的身躯猛得战栗了一瞬,似乎想抬起头来,可长期潮湿阴暗的环境,使得新伤旧伤迟迟不得好转,稍一有动作便会牵扯到腐烂的伤口,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她感到脖颈间又有新的温热液体涌出,一滴一滴溅落在地面,耳畔充斥着的滴水声一刻不停,麻木僵硬的身体却消散热意散得越发厉害,四肢冰冷似铁,几乎已经失了常人的温度。
白衫微动,露出那人脚上穿着的一双崭新的蜀绣丝履,靴底一尘不染。他缓缓挪步,踱至近前。
“啧,我的好师尊,徒儿来看你了,你高兴吗?”
听到这个声音,她突然着了魔似的疯狂挣扎起来,奈何双手双脚俱被铁链牢牢禁锢着,扭动间,有金石摩擦的当啷清响。
白衣青年静静看着她挣扎无果,半晌,嘴角挑起一抹凉薄的弧度,戏谑道:“师尊见了我,不欢迎也就罢了,怎么还跟见了瘟神一般,如此抵触。好歹你我二人师徒一场,数年间彼此也算情谊深重,可看如今师尊对我的态度,真叫人寒心呐。”
闻言,她挣扎的动作蓦地一滞,一瞬间,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尊神形枯槁的石像。片刻过后,她扭动的幅度加大,似拼尽全力想要摆脱锁链的桎梏。
当啷清响不断,在一片静寂中尤为刺耳,那人嘴角的笑意慢慢隐没下去,眼㡳渐显阴鸷。
须臾,他幽幽道:“我劝师尊还是别白费力气的好,这锁链我下了禁制,你现在金丹已毁修为已废,拿什么与我抗衡?〞
摇曳的烛光将他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其身后是一幅巨大的十瓣双生花彩绘,花瓣赤红如血,层层叠叠地绽开,更衬得幽暗的背景十分深沉。
她的动作停了下来,像是了无生气一般,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他似乎耗完了耐性,掐住她的下颚,迫使她仰起脸。他阴恻恻道:“怎么不敢面对我?那也得用点高端点的法子啊,装死算什么?”
依旧没有回应。
他倏地撤了手,直起身,眸中竟流出一抹怜悯:“瞧瞧师尊现在的模样,真是狼狈,哦,对,险些忘了正事。不如你猜猜我此次过来,所为何事?〞
宋玖皱起眉,不受控制的抬手在虚空中一晃,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甫一睁眼,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涌入肺腑。她从未闻过如此刺鼻的血腥,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
幂篱遮挡了视线,她垂眼,迤逦裙角下是一双滚云纹的淡青绣鞋,鞋面缀着一颗圆润的明珠,那裙角也是飞扬的,轻若云雾,往上,是雪白绸纱。这身打扮……
看此处的景象布局,似是霁月观。
之所以是似乎,是因她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的跨过一具尸体,这些人身上都穿着霁月观的校服。原本雪白的校袍皆被染得猩红。
霁月观为何成了这样?
她的心越来越沉,死死捂住嘴,避免泄露出一丝声音。可其实根本没必要这么做,她很快发现,自己根本就发不出声。
是梦吗?
这些人中有不少个是面熟的,有几个她甚至能叫上名字。
这时,她的目光驻留在一具男尸上。
那人清隽的面庞苍白如纸,已没有一丝生气。
这张脸她太熟悉了——
云尽溪!
“神女,神女——”
神女……
神女?宋玖猛地回头,无数手掌从雾中伸来,枯槁的、丰满的、粘着麦渣的、戴着银镯的。嘶哑的、稚嫩的、狂热的呼喊绞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嗡嗡震着耳膜。
枯瘦老妇的指甲掐进她腕间,孩童的笑声银铃般刺耳,男子们低沉的诵念如闷雷滚过。汗湿的掌心贴上她的后腰,无数呼吸喷在颈侧,烫得发疼。那些扭曲的面容在热浪中浮动,嘴唇翕张,人影晃动如鬼魅,无数双手似在拉扯着她的魂魄,香火气顺着血腥漫上来,熏得人发昏,她踉跄一步,那些呼喊扭曲成怪异的嗡鸣,唯有无数张开的嘴——黑红的、流涎的——在视线里开合。
“啊啊啊——”
宋玖无声地嘶喊着,往后退去。
她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只想逃离这里!
长夜浓得化不开,蓦地,她发现长廊尽头闪着星星点点的微弱荧光。
那里,还站着一个人。
那人正背对着她,逆光而立。衣袂被夜风拂动,黑袍犹如泼墨翻涌,黻黼烦冗的广袖被吹得纷乱,银线勾勒的边角泛着幽冷的光。
那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回头。
他面上覆着银质面具,遮住了脸。只有一双眸子透过面具的眼孔溢出幽幽寒光。
宋玖能感受到,他隐于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森然的笑。
她终于意识到了是哪里不对劲,这个人,能看到自己!
宋玖欲呼救,却忽然想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没有人会来救她。
那人足下生出一个阵纹猩红的阵法,旋即,阵法中央升起数十根银针,散着逼人寒芒。
银寒!
竟与原身的法器无异!
那人微微挥手,调动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