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末,雪庐灯火尽熄。
后院的梨花落了一地,被夜风卷起,像无声的碎玉。
沈星河披狐裘、抱手炉,立在回廊尽头。
廊外,一条黑影无声掠下。
穆王府影卫十七,单膝点地,掌心托着一只鎏金小匣。
十七“姑娘,蒙统领府上的钥匙模,已经拓好。”
匣内是一枚薄如蝉翼的铜胚,齿痕与原装分毫不差。
沈星河指尖轻抚,凉意沁骨。
沈星河“誉王要的是卷宗,我们要的——是卷宗里的名字。”
她抬眼,月色下眸色澄澈,却像覆了一层薄冰。
沈星河“明晚祭天,羽林卫调防,蒙府只有两刻空档。十七,你随我入内;阿九,你守外院,若有人闯,放响箭。”
二人齐声应诺。
同一刻,东厢窗内。
梅长苏未眠,一盏青灯,一册《春秋》。
灯芯噼啪,映得他指尖苍白。
屋外脚步轻响,沈星河推门而入,将铜胚置于案前。
沈星河“宗主,蒙挚的钥匙。”
梅长苏抬眸,目光落在那枚铜胚上,良久,轻叹。
梅长苏“蒙大哥一向谨慎,你们竟能在一夜之间——”
沈星河“蒙统领常去霓凰郡主的演武场,钥匙不离身。我请郡主拖了他一炷香。”
梅长苏低笑,笑意却带几分涩。
梅长苏“霓凰……她可知你要做什么?”
沈星河“我没说。”
沈星河声音低软,却极稳。
沈星河“她若知道,必会亲自去,我不想连累穆王府。”
梅长苏“那你自己呢?”
沈星河伸手,替他拢了拢狐裘,指尖碰到他颈侧脉息——虚弱,却跳得急促。
沈星河“我欠宗主一条命。”
沈星河“还清了,再谈自己。”
梅长苏喉结微动,终究只吐出一句。
梅长苏“万事小心。”
系统提示音在沈星河耳畔响起:
系统【叮——梅长苏好感+10,当前65/100。】
次日申时,金陵城大雪突至。
雪片如席,转眼覆了屋脊长街。
沈星河乘一辆无徽青辕小车,沿御街北行,至禁军统领府后巷。
蒙府后门早被十七撬开一线,雪地上只留极浅的脚印,转瞬便被新雪掩去。
蒙挚的书房名“止戈斋”,取意刀兵入库。
沈星河入内,但见四壁兵书,案上横一柄乌鞘长刀,刀下压着一只紫檀木匣——赤焰旧案卷宗。
铜钥插入,锁簧轻响。
卷轴入手,薄如竹简,却重若千钧。
沈星河展开最外层名录,指尖停在“主检毒:太医院程延”七个字上,眼底掠过寒光。
她自袖中取出一只极薄绢袋,将卷宗全数收入。
又自怀中取出另一份誊抄本——纸张、墨迹、火漆皆与真品无异——原样置回。
整个过程不过一刻半,雪声掩去所有窸窣。
出府时,十七忽然低喝。
十七“有人!”
墙外脚步杂乱,火把光在雪幕中晕开。
沈星河迅速将卷宗塞入衣内,与十七分头遁入风雪。
亥末,雪庐。
梅长苏披着大氅,立于廊下。
雪落在他肩头,积了薄薄一层。
沈星河踏雪归来,狐裘上覆满白霜,像披了一身月光。
她双手奉上一只火漆封匣。
沈星河“宗主,物归原主。”
梅长苏指尖微颤,揭开封漆。
卷轴展开,一页页皆是血写的名字。
林燮、聂锋、卫峥……以及,被朱砂圈出的“程延”。
他阖眼,良久,轻轻吐出一口气。
那一声叹息,像雪崩前最轻的一道裂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