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得石台上的碎发簌簌作响,南宫晓正对着虞烬用碎石写的“翼魔”二字较劲。那字扭曲得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蝙蝠,她盯着看了半天,还是没分清哪笔是翅膀哪笔是爪子,不由得唉声叹气:“你们这字也太反人类了,就不能设计得圆润点吗?”
虞烬刚用指尖擦掉石台上的字,闻言动作一顿。他侧过头,月光恰好落在他眼底,将那抹惯常的冷厉冲淡了些,却添了层说不清的沉郁。“反人类?”他低声重复这三个字,尾音拖得有点长,像在品味什么苦涩的药草。
南宫晓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慌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是说……呃,不太好认!对,就是难认!”她搜肠刮肚想找个合适的词,却听见他忽然问:“你怕我成魔吗?”
这问题来得猝不及防,像块冰砖砸进温热的汤里,瞬间让周遭的空气都凉了几分。南宫晓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原著里虞烬本是半魔,后来为了复仇彻底堕入魔道,成了三界闻风丧胆的魔头。她穿来这世界的任务,说穿了就是想阻止他走到那一步。
可这话怎么说出口?说“我怕你成魔后滥杀无辜”?太像道貌岸然的说教。说“我怕你成魔后打不过男女主”?又显得太没良心。她脑子里的弦一紧,嘴皮子先动了起来,几乎是脱口而出:“怕……怕你魔功练不好丢面子。”
话音刚落,石台上静得能听见远处翼魔扇动翅膀的声音。
南宫晓恨不得当场挖个地缝钻进去。她刚才是被魇住了吗?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连耳根都烧得厉害,只能僵硬地低下头,假装研究石缝里的青苔。
“丢面子?”虞烬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可南宫晓总觉得那语气里藏着点什么,像是被逗笑了,又像是觉得荒谬。她不敢抬头,只听见他走近一步,阴影笼罩下来,带着他身上清冽的草木气息。
“你觉得,成魔是件需要比谁练得好的事?”他蹲下身,视线与她平齐。南宫晓能看到他衣袍上绣着的暗纹,是魔域特有的荆棘图腾,却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银光。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南宫晓舌头打结,急得差点咬到自己的嘴唇,“我是说……呃,既然要做,那就得做到最好?不对,也不是……”她越解释越乱,脑子里的现代鸡汤和古代伦理搅成一团浆糊,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捂住脸哀嚎,“我刚才脑子抽了!你当没听见行不行?”
头顶传来一声低笑,轻得像羽毛拂过心尖。南宫晓透过指缝偷看,发现虞烬竟真的在笑,嘴角微微上扬,连眼角的冷意都化开了些。这模样太过陌生,让她一时看呆了。
“你倒是坦诚。”虞烬直起身,重新靠回石栏边,望着远处的魔火,语气松快了些,“比起那些劝我‘回头是岸’的修士,你这话倒是新鲜。”
南宫晓慢慢放下手,心里的窘迫散去些,反而生出点好奇:“以前很多人劝你?”
“嗯。”虞烬应了一声,语气平淡,“人族修士说我身具魔骨,迟早为祸苍生,劝我自废修为。魔族长老说我心慈手软,留着半人血脉是耻辱,劝我彻底剥离人性。”他顿了顿,转头看她,“你呢?你不想劝我点什么?”
这问题又把南宫晓问住了。她看着他眼底的落寞,忽然想起书里写的,虞烬年幼时在人族被当作怪物,在魔族被视为异类,从来都是孤身一人。那些劝他的话,说到底不过是站在各自的立场上指手画脚,没人真的关心他想不想。
“我才不劝。”她忽然挺直腰板,说得理直气壮,“路是你自己走的,别人说什么都没用。再说了……”她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连你们的字都认不全,哪有资格劝你啊。”
虞烬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被风吹乱的刘海。他的动作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南宫晓却觉得那处皮肤烫得厉害,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
“明天开始,卯时来书房。”他收回手,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教你认魔域的字,你教我人界的简体字。”
南宫晓愣了愣:“这么早?”她上辈子上班都没起过这么早。
“嫌早?”
“不、不嫌!”她立刻摇头,生怕他反悔,“卯时就卯时,我一定到!”
虞烬没再说话,只是重新望向远处的夜色。南宫晓坐在石台上,看着他的侧影,忽然觉得今晚的月光好像格外温柔。虽然刚才嘴瓢得想原地去世,但好像……也不是那么糟糕?
至少,她好像离这个世界的“剧情”,又近了一点点。而那个看似冷酷的魔头,似乎也没书里写的那么可怕。
她偷偷拿出最后一点杏仁酥,小心翼翼地递过去:“还吃吗?挺甜的。”
虞烬低头看了看她手里的碎渣,这次没犹豫,接过去放进了嘴里。甜味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冲淡了夜的凉,也冲淡了那些藏在心底的沉重过往。
石台上的碎石还在,写满了南宫晓不认识的字。但她忽然觉得,或许用不了多久,她就能看懂了。就像她忽然觉得,或许不用急着去找男女主,不用急着纠结剧情走向。
有些事,慢慢来,好像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