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白御剑穿行在魔域上空,墨色云霭像凝固的血污,粘在天际不肯散去。苏颜坐在剑脊上,指尖缠着一缕灵力,时不时望向下方翻滚的黑雾:“这里的魔气比典籍记载的更重,会不会伤到你?”
“无妨。”江慕白垂眸看她,白衣在暗风中猎猎作响,“我修的是净化灵力,正好克制。”话虽如此,他握着剑柄的指节却泛了白——自山神庙与南宫晓、虞烬分开后,那姑娘被魔头掳走的画面总在他脑海里打转。
半个月前收到师门传讯时,他正在与虞烬纠缠。掌门的声音透过传讯符传来,师兄弟们也统统赶到,说掌门有事交代,回到师门,二人便直接去见了掌门,掌门带着罕见的凝重:“据妖族密报,隐世神族大祭司的亲传弟子已现于人界,师门占卜显示,此人此刻极可能在魔域。务必将其带回,事关六界平衡。”
当时苏颜正低头给一株凝血草浇水,闻言猛地抬头,药锄“当啷”落地:“大祭司的徒弟?会不会是……”
江慕白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南宫晓那姑娘,从山神庙初见时就满嘴奇言怪语,说自己是“隐世族大祭司亲传弟子”,还总念叨些“剧情”“人设”之类听不懂的词。当时只当她胡诌,可如今想来,句句都对上了。
“她一个小姑娘,在魔域跟着虞烬……”苏颜声音发紧,指尖灵力骤然紊乱,“不行,我们得尽快找到她。”
此刻踏入魔域地界,四周的景象开始扭曲。原本嶙峋的黑色山岩渐渐渗出黏腻的红光,空气中弥漫开甜腥的气息,像是无数伤口在缓慢溃烂。江慕白忽然按住苏颜的肩:“不对劲,落地。”
长剑刚触及地面,四周的景象便彻底变了。腥臭的黑雾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青峰山山门,夕阳正透过云层洒下金辉,几个师弟师妹在不远处练剑,笑声清脆得像风铃。
“我们……回来了?”苏颜茫然地抬手,却摸到一片温热的湿意——低头一看,掌心竟全是血。
那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瞬间晕开大片暗红。方才还笑闹的师弟师妹们忽然转过身,脸上哪有半分稚气,只剩狰狞的怨毒。为首的小师弟举着剑刺来,声音尖利如鬼:“苏颜!你勾结魔族,害死了师父!拿命来偿!”
“不——”苏颜惊呼着后退,灵力却像被什么东西扼住,怎么也提不起来。她眼睁睁看着剑锋越来越近,那张熟悉的脸在她眼前扭曲成怪物的模样。
“颜儿!”
一声怒喝炸响,金光骤然撕裂幻境。江慕白不知何时挡在她身前,白衣上炸开刺目的神纹,眉心浮现出一道淡金色的印记,像未完全睁开的竖眼。他抬手握住刺来的剑,那凡铁竟在他掌心寸寸碎裂。
“区区心魔幻境,也敢作祟?”他声音冷冽,周身金光如潮水般涌开,所过之处,青峰山的幻象像被泼了沸水的雪,迅速消融。
苏颜这才看清,他们哪在什么青峰山,分明是站在一片布满白骨的峡谷里。方才刺向她的,哪是什么师弟,而是一头长着人脸的血色蜈蚣,此刻正被金光烧成灰烬,发出凄厉的惨叫。
“师兄……你的额头……”苏颜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指尖触到他眉心的印记,那处滚烫得惊人。
江慕白喘着气,神纹在他脸上慢慢淡去,只留下一层薄汗:“无妨,只是……体内好像有股力量突然醒了。”他也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就像沉睡着的巨兽被惊醒,磅礴的力量几乎要撑破他的经脉。
而在魔域深处的黑曜殿内,虞烬正临窗把玩着一枚血玉扳指。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魔气的躁动,细微却逃不过他的感知。他眉峰微挑,转身看向黑雾翻涌的天际,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来人。”
阴影里走出个佝偻的老者,垂首待命:“尊主。”
“去看看,”虞烬指尖轻叩窗沿,声音漫不经心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哪个不长眼的,敢在本座的地盘上动用法力。”
他能感觉到,那股异动里混杂着熟悉的净化灵力,还有……一丝让他莫名烦躁的气息。像是某种本不该出现的变数,正悄无声息地闯入他的棋局。
老头领命退下后,虞烬走到殿中央的水镜前,挥手拂去镜面的尘埃。水面荡漾间,隐约映出峡谷中两道纠缠的身影——白衣的修士正护着青衣的女子,而那女子的侧脸,竟与记忆中某个模糊的影子渐渐重合。
他指尖猛地攥紧,水镜“咔嚓”一声裂开细纹。
“有意思。”虞烬低笑一声,猩红的眼眸里翻涌着莫测的光,“都送上门来了么。”
峡谷中,江慕白刚稳住气息,就见远处的黑雾里飘来无数黑色的絮状物,落地便化作手持弯刀的魔兵,眼冒红光地朝他们围拢。苏颜握紧佩剑,与他背靠背站着,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慕白,不管前面是什么,我们都要找到南宫晓。”
江慕白点头,掌心再次泛起金光。他知道,这场魔域之行,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平静。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在黑曜殿的阴影里,一双眼睛正透过水镜,冷冷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像在打量闯入领地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