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的晨雾总带着几分化不开的阴冷,往日里魔宫的回廊上鲜少有人声,唯有巡逻魔卫的甲胄碰撞声在空旷中回荡,像极了这片土地亘古不变的底色。可今日不同,天还未亮透,魔宫深处便传来了细碎的响动——不是魔器相撞的凛冽,也不是魔族议事的沉肃,而是布料摩擦的窸窣、木箱开合的闷响,还有几分压抑不住的、带着怯意的笑意。
南宫晓是被一阵香气唤醒的。她揉着眼睛坐起身,窗外的天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竟比往日亮了许多。往常萦绕在鼻尖的、若有似无的硫磺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的甜香,像是蜜糖混着晒干的花瓣,顺着窗缝钻进来,勾得人心里发痒。
“这是……”她刚掀开被子,就见福伯端着一个描金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放着一碟晶莹剔透的糕点,还有一壶冒着热气的果茶。往日里总是一身深色锦袍、面容严肃的福伯,今日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连鬓角的白发似乎都显得柔和了些。
“夫人醒了?”福伯将托盘放在床头的矮几上,声音比往常放轻了许多,“这是后厨新做的‘蜜酿玉露糕’,用的是魔域深处难得一见的暖玉花蜜,您尝尝?”
南宫晓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甜而不腻的香气在舌尖化开,暖意在胸腔里蔓延开来。她抬头看向福伯,忍不住笑:“福伯,今日魔宫怎么这么热闹?我刚才好像听见外面有脚步声。”
“可不是热闹嘛。”福伯笑着叹了口气,眼神里带着几分感慨,“自从尊上决定筹备婚礼,整个魔域都动起来了。您瞧,”他指了指窗外,“昨儿个夜里,魔匠坊的工匠们就开始给宫殿挂彩绸了,连殿外那几棵千年不开花的墨晶树,都被他们缠上了发光的萤丝,说是要让魔宫亮堂些。”
南宫晓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然见远处的宫殿檐角下,挂着一串串暗红色的绸带,绸带间点缀着细碎的萤丝,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微光,像是将星星揉碎了挂在上面。她记得刚入魔域时,这魔宫处处是黑石筑成的墙壁,雕着狰狞的魔纹,连窗棂都是冷硬的金属,如今添了这些暖色的装饰,竟少了几分阴森,多了几分烟火气。
“我去看看虞烬。”南宫晓放下糕点,披上外衣就往外走。刚走到回廊,就撞见几个穿着青色侍女服的魔族侍女,正抱着一摞红色的锦缎往内殿走。见了她,侍女们立刻停下脚步,屈膝行礼,脸上带着几分羞涩的笑意:“见过夫人。”
南宫晓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们叫的是自己。她笑着点头,看着侍女们抱着锦缎走过,红色的布料在她们身后扬起,像一簇簇跳动的火焰。回廊的石柱上,原本刻着的魔纹被工匠们小心地描上了金粉,阳光一照,竟有几分璀璨。
转过回廊,就见虞烬站在殿外的石阶上,身前围着几个魔匠坊的长老。往日里总是一身玄黑魔袍、眼神冷冽的他,今日竟换了一件暗红色的锦袍,领口和袖口绣着暗金色的云纹,衬得他原本苍白的肤色多了几分暖意。他正低头听着一个老工匠说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脸上没有往日的冷意,反而带着几分耐心。
“尊上,这殿内的红毯要用魔域特产的赤绒草编织,踩上去软和,还能长久不褪色。”老工匠手里拿着一小块红色的绒布,小心翼翼地递到虞烬面前,“就是编织起来费些功夫,需要多调些人手。”
虞烬接过绒布,指尖轻轻拂过,触感柔软温暖。他抬眼看向老工匠,声音比往日温和了许多:“无妨,人手不够就从魔卫中调,务必在三日内做好。”
老工匠连忙点头:“是,尊上放心!”
南宫晓站在不远处看着,忍不住笑出声。虞烬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到她时,眼神瞬间柔和下来,刚才还带着几分威严的气势,转眼就化作了绕指柔。他迈步走过来,伸手牵住她的手,指尖带着熟悉的微凉,却让人心安。
“怎么不多睡会儿?”他低头看着她,眼底带着笑意,“福伯说你喜欢后厨做的糕点,我让他们多做了些,放在殿内的食盒里。”
南宫晓任由他牵着,抬头看向他身上的锦袍,忍不住打趣:“没想到我们的大魔尊,穿红色也这么好看。”
虞烬的耳尖微微泛红,却没有松开她的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些。他看向远处正在挂彩绸的魔卫,声音低沉而认真:“你说喜欢热闹些,我便让他们都布置起来。若是有哪里不满意,我们再改。”
南宫晓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魔宫的广场上,几个魔族孩童正围着一棵挂满萤丝的墨晶树追逐打闹,银铃般的笑声在广场上回荡。不远处,几个魔将正指挥着魔卫搬抬桌椅,脸上带着难得的轻松笑意。连往日里总是冷着脸的魔医,今日也提着药箱,在广场边设了个临时的药摊,说是怕有人筹备时不小心受伤。
“我很满意。”南宫晓靠在虞烬的肩上,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和空气中的甜香,心里满是暖意,“以前总觉得魔域是个冰冷的地方,没想到也能这么热闹。”
虞烬低头,在她的发顶轻轻落下一个吻,声音温柔:“有你的地方,才是家。以前魔域只有我一个人,如今有了你,自然要热闹些。”
正说着,就见福伯匆匆走来,手里拿着一张红色的请柬,脸上带着几分急切:“尊上,夫人,这是给妖界妖王和军师的请柬,您看看是否妥当?还有凡间江长老和苏姑娘的请柬,也已经备好,就等您二位过目后,派人送出去。”
虞烬接过请柬,打开一看,红色的请柬上用金粉写着工整的字迹,上面不仅有他和南宫晓的名字,还有一行小字:“诚邀阁下共赴魔域,见证吾与南宫晓之喜。”他看向南宫晓,见她点头,便对福伯说:“就这样,派人尽快送出去。另外,妖界的狐妖小殿下和兔妖小公主,若是想来,也一并欢迎。”
福伯连忙应下:“是,尊上!”
送走福伯,虞烬牵着南宫晓的手,沿着回廊慢慢走着。阳光透过彩绸和萤丝,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一地的碎星。不远处,后厨的方向传来了阵阵香气,夹杂着魔族厨师的吆喝声;广场上,孩童的笑声、魔卫的交谈声、工匠的敲打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曲热闹而温暖的乐章。
南宫晓抬头看着虞烬的侧脸,他的轮廓依旧俊美冷冽,可眼底的温柔却藏不住。她想起刚穿书时,第一次见到他在屠村现场,眼神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刀;想起在魔府时,他看似冷漠,却会在她生病时默默守在床边;想起在妖界时,他为了保护她,不惜与整个妖族为敌。如今,这个曾经让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正为了她,将冰冷的魔域变成了充满烟火气的家。
“虞烬,”南宫晓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谢谢你。”
虞烬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温柔:“该说谢谢的人是我。若不是你,我或许还在黑暗里打转,不知道家是什么样子。”
阳光正好,彩绸飞扬,空气中的甜香越来越浓。魔域的风似乎也变得温暖起来,拂过两人的发梢,带着对未来的期许。远处,魔匠坊的工匠们已经开始在殿外搭建喜台,暗红色的绒布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是在诉说着一段跨越黑暗与光明的爱恋。
这一日的魔域,没有厮杀,没有冰冷,只有热闹的人声、温暖的香气,还有一对即将相守的恋人,在这片曾经荒芜的土地上,描绘着属于他们的、充满希望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