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魔神的低语

黎苏苏感到了一种清晰的孤立。

叶知禾的小院不再对她敞开。几次拜访，要么被侍女委婉告知“小姐正在研读医书，不便打扰”，要么恰好撞见澹台烬也在其中。而他只需一个冰冷的眼神，就足以让黎苏苏所有试图接近的借口冻结在舌尖。

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无声的同盟，将她排斥在外。

黎苏苏站在回廊下，望着远处那扇紧闭的院门，心中一片冰凉。她知道，这是澹台烬的警告和划下的界限。他不仅怀疑她，还在主动切断她可能获得的一切外援和信息。

不能再等了。被动只会让处境更加艰难。

既然无法从叶知禾那里获得线索，她决定冒险直接试探澹台烬本身。邪骨在他体内，或许在某些特定情况下，会有所感应？

她想起原剧情中，澹台烬的情绪剧烈波动，尤其是负面情绪，有时会引动邪骨的力量。虽然危险，但这或许是唯一能主动触及核心的方法。

机会来自一场冬狩。

盛国皇室每年冬季都会举行围猎，叶家自然在随行之列。黎苏苏作为女眷本不必下场，但她主动要求前往。澹台烬作为“赘婿”，也被勒令同行，充作杂役。

猎场寒风凛冽，积雪没膝。

黎苏苏骑着马，目光始终锁定在远处那个负责看守物资、形单影只的身影上。他在寒风中呵着白气，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贵族子弟纵马驰骋，弯弓射猎，仿佛这一切喧嚣与他毫无关系。

一种尖锐的对比刺痛了黎苏苏。那些人是如此鲜活张扬，而他，像一棵被遗忘在冰天雪地里的枯树，沉默地对抗着严寒，内心却可能早已被黑暗侵蚀。

她驱马缓缓靠近。

澹台烬察觉到她的靠近，侧过头，眼神瞬间结冰，带着毫不掩饰的拒斥。

黎苏苏勒住马，停在他不远处。寒风吹起她的斗篷，猎猎作响。

“看着他们，你可羡慕？”黎苏苏开口，声音不大，却刻意带着一种原主可能有的、居高临下的嘲弄，“羡慕他们生来尊贵，羡慕他们可以肆意妄为？而你，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在这里看着。”

她在故意激怒他。

澹台烬的黑眸中瞬间涌起狂风暴雨，但他极快地压制下去，只是嘴角勾起一抹极冷的讥诮：“二小姐是又来寻开心了？”

“是啊。”黎苏苏强迫自己笑起来，“看你痛苦，我总是特别开心。你说，如果你不是景国送来的质子，如果你拥有力量，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还是说……你会做得更狠？把曾经欺辱你的人，统统踩在脚下？”

她的话语像毒蛇，一字字钻进澹台烬的耳朵里，试图撬动他内心深处最阴暗的角落。

澹台烬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眼底的黑色翻涌得更甚。他紧紧攥着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黎苏苏能感觉到，周围的气息似乎开始变得粘稠、阴冷。

有反应了！

黎苏苏心中既紧张又有一丝诡异的兴奋，她继续加码，目光扫过远处一个曾经多次欺辱澹台烬的纨绔子弟，低声道：“比如那个人，如果他此刻突然坠马，被受惊的马匹拖行……会不会很有趣？”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希律律——！”

远处那纨绔子弟的坐骑突然毫无征兆地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随即疯狂地撂起蹶子，将那子弟狠狠甩下马背！马匹受惊，拖着惨叫的子弟一路冲向密林深处！

场面瞬间大乱！

“救人！快救人！”惊呼声、马蹄声、犬吠声乱成一团。

黎苏苏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她猛地转头看向澹台烬。

他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但黎苏苏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极淡的、近乎残忍的冰冷快意！虽然他很快掩饰下去，恢复了漠然。

更重要的是——就在刚才变故发生的一刹那，她分明感觉到，一股极其阴寒、强大、充满毁灭气息的力量波动，以澹台烬为中心，极其短暂地迸发了出来！

虽然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转瞬即逝，但那感觉……绝不会错！

是邪骨！真的被引动了！

因为她恶意的挑唆，因为他内心被勾起的黑暗情绪！

黎苏苏的心脏疯狂跳动，一半是因为计划成功的激动，另一半却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她真的……亲手引动了魔神的力量的一角。

澹台烬缓缓转过头，看向脸色苍白的黎苏苏。他的眼神变得极其古怪，充满了探究和一种更深沉的冰冷。

“你刚才说的话，很有趣。”他声音低沉，仿佛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魔力，“你怎么知道……马会惊呢？”

黎苏苏头皮发麻，强自镇定：“我……我随便说的！巧合而已！”

“巧合？”澹台烬向前逼近一步，尽管身份低微，此刻他身上却散发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二小姐，你的‘巧合’，似乎未免太多了些。”

他看着她的眼睛，仿佛要透过这具皮囊，看到里面那个令他困惑又警惕的灵魂。

“你似乎……很期待看到混乱和毁灭？”他轻声问，像毒蛇的低语，“你到底是什么人？”

黎苏苏被他逼得后退一步，后背抵在了冰冷的马鞍上，无路可退。

就在此时，叶知禾闻讯匆匆赶来，脸上带着担忧：“出了什么事？我刚听说有人坠马了……”她看到对峙的两人，尤其是黎苏苏苍白的脸色和澹台烬异常的神情，顿时停住了脚步。

“知禾姐姐。”黎苏苏像是抓到救命稻草，立刻躲到叶知禾身后，声音带着惊魂未定的颤抖，“好可怕……那马突然就疯了……”

澹台烬看到叶知禾，周身那危险的气息瞬间收敛了许多，但他看向黎苏苏的眼神，依旧冰冷而深邃，仿佛在说：我盯上你了。

叶知禾安抚地拍了拍黎苏苏的手，又看向澹台烬，眼中带着不赞同和疑问。

澹台烬移开目光，淡淡道：“意外而已。”

一场冬狩草草收场。

回去的马车上，黎苏苏蜷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她成功了，也失败了。

她证实了邪骨的存在，并找到了引动它的方法——激发他内心的黑暗。

但她也彻底暴露了自己危险的一面，引起了澹台烬更深的警惕和……兴趣？那是一种猎人发现棘手猎物的兴趣。

而更让她恐惧的是，当那股毁灭性的力量短暂迸发时，她感受到的不仅仅是恐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战栗。仿佛她内心深处，也有什么东西与之产生了共鸣。

魔神的力量，果然能蛊惑人心。

她握紧了袖中的过去镜，镜身冰凉，却无法冷却她纷乱的心绪。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如同她正在滑向一个未知而危险的深渊。

（第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