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三堂会审
毒酒灼喉的剧痛中,林舒听见水面破碎的声响。无数手臂将她拖出荷塘,火把映亮秦啸冰冷的铁面甲。他正将染血布防图塞入怀中,指尖还沾着塘泥。
“将军...”她刚开口便呕出黑血,“图是假的...”
秦啸却用披风裹住她:“真的在我这儿。”铁指抹去她唇边血迹,“三日前就调包了。”月光照亮他甲胄上新添的刀痕,显然经历了一场恶战。
林舒骤然僵住。所以太子逼她跳窗、谢知非毒酒验图——全是做戏?!她想起谢知非那句“跳进荷塘...去找秦啸”,原来每一步都在算计中。
马蹄声如雷逼近。太子卫队冲破雨幕,刀锋直指秦啸:“逆贼交出钦犯!”
秦啸反手抽刀:“林家军听令!”四周阴影中骤然亮起无数箭镞寒光,“护主帅遗孤——”
“且慢!”谢知非打马冲出,高举明黄圣旨,“陛下有旨:涉事人等皆押送刑部!三堂会审!”他目光扫过林舒时,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林舒在颠簸的囚车里昏沉醒来。额角伤口已被重新包扎,腕间竟套着顾清辞给的玉簪——只是芙蓉花苞已被拧断,露出中空管芯。她摸索簪身,发现内壁刻着极小的一行字:“灯三盏,东南望”。
刑部大堂烛火通明,她看见:
太子抚弄着玉扳指端坐主位,脚下跪着瑟瑟发抖的钦天监官员
苏靖远戴着镣铐跪在堂下,胸前贴着“叛国”血字,目光却死死盯着她
苏国公瘫在证人席上面如死灰,手中攥着个褪色的芙蓉香囊
顾清辞位列陪审,指尖蘸茶在案面画鸟,笔触却透着急切
秦啸按剑立在阴影中,铁甲滴着水,脚下已积成一滩血洼
谢知非捧着卷宗朗声宣读:“...人证物证俱指认苏世子通敌!北疆八百里加急军报,证实军粮确实被调包!”
“冤枉!”苏靖远突然挣扎嘶吼,“那布防图批注是伪造的!我从未——”
太子轻笑:“那就请世子说说,真的在哪儿?”
所有目光骤然聚焦林舒。她踉跄跪倒,从怀中取出浸血的假图:“民女...民女愿招供...”
苏国公暴起扑来:“贱人栽赃!”却被衙役死死按住,那芙蓉香囊滚落在地,露出里面半块碎裂的玉佩。
林舒颤抖着展开假图:“世子让民女篡改地图时说过...真图藏在...”她忽然抬眼看向堂外暴雨,“藏在故人灯下。”
满堂死寂中,顾清辞突然打翻茶盏——这正是他们少时埋藏秘密的暗号!
太子抚掌大笑:“妙!那就点灯!”
数百盏孔明灯冉冉升起,将夜空照如白昼。林舒在强光中眯眼,看见秦啸悄然打出林家军的手势——东南角三盏灯忽明忽暗。
她突然指向那个方向:“在揽月亭鸱吻底下!”
苏靖远骇然失色:“你怎知...”话说半句猛然噤声。那处密所是他与小妹儿时藏宝之地,除他们外无人知晓!
太子眼神骤厉:“世子果然知道地方?”
“臣...臣是猜...”苏靖远冷汗涔涔,却被谢知非递上卷宗打断。
“殿下,臣在苏世子书房搜出这个。”谢知非展开染血信笺,“北疆叛军收到的粮草调度图——正是世子笔迹。”卷宗最后一页,赫然夹着林舒伪造的叛国书。
林舒趁机叩首:“民女还听见世子说...说太子殿下您...”她故意瑟缩噤声。
太子俯身捏起她下巴:“说孤什么?”
“说殿下您...”她泪眼盈盈,“不过是仗着投了好胎...”
鎏金烛台猛地砸向苏靖远!太子暴怒抽剑:“逆贼该死!”
“且慢!”顾清辞突然起身,“殿下,世子罪证虽确凿,但苏国公似有隐情未表。”他目光扫向状若癫狂的苏国公,“国公方才喊的是‘芙儿’?”
林舒心脏骤停——芙儿是她母亲闺名!
苏国公突然癫狂大笑:“芙儿!你看见了吗?你的好儿子要杀你的好女儿!”他指着苏靖远,又指向林舒,“靖远怕这丫头分家产,故意把她丢给土匪!哈哈哈——那日土匪寨的迷药,还是我给他的!”
苏靖远面无人色:“父亲疯癫!胡言乱语!”
太子却若有所思:“难怪世子急着灭口...”剑尖突然转向林舒,“但你为何帮孤?”
林舒仰起脸任由伤口崩裂:“民女只想活命...”血泪滚落时,她暗中拧断玉簪第二层!
迷烟炸开的刹那,秦啸挥刀劈开囚笼!谢知非竟同时甩出铁索缠住太子手腕:“殿下息怒!”
混乱中林舒滚到堂柱后,听见顾清辞高喊:“苏国公撞柱了!”
她回头正看见父亲额裂金柱,血眼死死瞪着她,嘴唇翕动着吐出最后气音:
“...芙儿...报仇...”
更鼓忽响三声。太子突然轻笑:“戏演够了。”他甩开谢知非的铁索,“孤改主意了——将林氏送入东宫,孤要亲自审。”目光掠过她流血的肩膀,“太傅备好金疮药,孤不喜欢玩坏的物件。”
林舒被拖出刑部时,最后看见的是:
苏靖远瘫跪在地望着父亲尸体,十指抠地鲜血淋漓
顾清辞拾起她遗落的半截玉簪,指尖抚过簪内刻字
秦啸的刀锋抵在谢知非后背,却被他反手扣住命门
而谢知非...正对她比出母亲独创的手势:
“蛰伏”
东宫寝殿沉香浓烈。太子将她摔在鸾凤锦被上,慢条斯理擦着剑上血:“现在告诉孤——你究竟是谁的人?”
林舒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疤:“殿下的人。”
剑尖挑破她纱布:“谢知非为何帮你?”
“太傅说...说殿下喜欢受伤的雀儿。”她忍着剧痛弯起嘴角,“他还让民女问殿下...可还记得柔娘怎么死的?”
太子骤然掐住她脖颈:“你找死!”
“殿下不敢杀我...”她呼吸困难却仍在笑,“北疆军权...林家旧部...只有我知道虎符在...”
窒息感突然消失。太子盯着她颈间瘀痕,眼神狂热:“好个伶牙俐齿。”忽然扯开自己衣襟,心口竟纹着与她一模一样的箭疤!
“认得吗?”他握住她手指按向纹身,“你族叔当年这一箭——本该要了孤的命。”指尖摩挲着疤痕,“但孤偏活下来了,就像你一样。”
窗外骤起厮杀声。太监惊慌叩门:“殿下!秦啸带兵围了东宫!”
太子反手将林舒拖到窗前:“看清楚了——这就是你要的活路?”
火光中可见秦啸的铁甲军与太子卫队血战,而远处城楼——谢知非正将孔明灯放入夜空,灯上赫然画着滴血的画眉鸟!
“他们都在逼孤杀你。”太子咬着她耳垂轻笑,“但孤偏要你活——”
剑锋突然刺穿她肩胛将她钉在窗棂上!剧痛中听见太子高喝:
“逆贼看好了!你们主帅的命,在孤手里!”
林舒在血色模糊中看向城楼。谢知非放飞的孔明灯突然炸开,化作漫天金粉落下。
其中一簇正落在她掌心,凝成小小的两个字:
“忍”
她蜷起流血的手指,任那金粉渗入伤口。
帐外传来谢知非清朗的声音:“殿下,金疮药备好了。”
太子抽剑转身的刹那,林舒望着窗外血月,无声翕动嘴唇。
那口型分明是: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