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武瞾元年
玉玺落在明黄诏书上的声响,沉重如惊雷劈开永夜。
“朕号武瞾。”
林舒的声音在太极殿回荡,龙袍下母亲那件染血宫装硌着心口,像一道永不愈合的疤。
百官跪伏如潮,却有一老臣颤巍巍抬头:“牝鸡司晨,国将...”
血光溅上蟠龙柱。
秦啸收刀还鞘,铁面甲凝着血珠:“还有谁要议古制?”
死寂中,谢知非捧来先帝冠冕。九旒白玉珠垂落,遮住林舒眼底血色:“拟旨。苏氏婉如追封贞烈皇后,与其子同葬帝陵。”
顾清辞执笔的手微顿——那孩子分明是苏靖远遗腹子,葬入帝陵便是乱伦丑闻!
“第二旨。”林舒指尖敲着龙椅,目光扫过谢知非,“谢知非擢升摄政王,总领三省。”
朝堂嗡然。谢知非却含笑下跪:“臣,领旨。”
“第三旨。”她望向殿外艳阳,“开武举,女子可参试;设女学,嫡庶皆可入。”
这回连秦啸都愕然抬头。却见女帝缓缓起身,龙袍逶迤过丹陛:“退朝。”
珠帘落下刹那,她听见老臣压抑的哭嚎:“妖女亡国...”
当夜女帝寝宫遭刺客突袭。九名死士杀到龙榻前,却见纱帐后空无一人。
“诸卿辛苦。”声音自梁上传来。林舒一袭劲装倒悬而下,手中金弓连发:“可惜忘了——林家人从不在榻上安眠。”
尸首拖出时,她踩着血泊轻笑:“把脑袋送回各府,就说朕赏的团圆礼。”
三更时分,谢知非捧着密报现身:“是苏家旧部。苏婉如死前埋的暗棋。”
“不止。”林舒踢开刺客衣襟,露出心口狼图腾,“北疆叛军的标记。你当初怎么说的?‘已尽数剿清’?”
谢知非突然撕开官袍。胸膛旧伤溃烂流脓,正中心口狼头纹身:“臣潜入北疆三年,亲手烙下这印记。陛下若疑,可剜去查验。”
烛火噼啪炸响。林舒用匕首挑开他伤口,果真见烙印下的肌肤呈青黑色——是长期用毒腐蚀的痕迹。
“苦肉计?”她刀尖抵住他心脉。
“是投名状。”他握住她执刀的手按向自己胸膛,“柔娘当年也是这样...验我的忠心。”
母亲的名字让林舒骤然收刀:“她到底在哪?”
谢知非咳着血笑:“陛下不是掘了所有冰窖?该猜到了...”
林舒踉跄跌坐。是了!那具冰雕的触感不对——比真人沉重太多!
“她在那冰雕里...”指甲掐进掌心,“你让我亲手...”
“是柔娘自己的选择。”他取出半块冰髓玉,“她说‘吾女称帝日,方是我融冰归土时’。”
玉髓在烛下泛出柔光,渐渐凝成水雾,映出母亲临终景象:
枯瘦的手指在冰棺内刻字:“阿淑,娘用命换你自由。莫哭,莫回头。”
水雾突然爆开!冰屑凝成新字:“小心谢——”
林舒猛然后退,却见谢知非袖中滑出匕首!
“抱歉。”他眼神痛苦却刀势凌厉,“柔娘必须死,否则北疆永不臣服女帝!”
金铁交鸣!秦啸的铁箭击飞匕首,顾清辞带文官破门而入:“陛下!北疆八百里加急!”
军报展开,血字斑驳:“谢知非真名兀术,北疆王庭三王子。”
林舒缓缓抽出镇国剑:“摄政王有何辩解?”
谢知非却笑出眼泪:“陛下可知...柔娘为何选我做棋子?”他扯开衣襟露出更多旧伤,“因为她从狼奴营捡回我时,说‘这孩子眼里有火’。”
他忽然用匈奴语高唱葬歌。殿外传来骚动,数百匈奴死士杀入宫中!
“但柔娘忘了——”谢知非在刀光中逼近,“狼崽养再久,闻到血味还是会疯。”
林舒挥剑斩断他冠缨:“那就看看,谁獠牙更利。”
镇国剑与匈奴弯刀撞出火花。她每一式都是母亲亲授,谢知非的应对却像早已预演千遍。
“柔娘教我破这招时,陛下还在玩布娃娃。”他挑飞她发冠,“她说你右腕无力,果然...”
林舒突然变招!剑尖刺入他旧伤:“娘亲也说过,你左膝有隐疾。”
谢知非踉跄跪地:“你怎会...”
“因为我是柔娘的女儿。”她斩断他右手筋脉,“她最后传的信,是用匈奴暗语写的——‘兀术已叛’。”
禁军终于控制局势。谢知非被铁链锁住时,忽然仰头大笑:“陛下以为赢了?可知柔娘真正死因?”
他吐出满口血水:“是她自愿服毒,为的是让先帝愧疚——那毒药此刻正在您体内!”
林舒猛然抚向心口。登基后心绞痛日益频繁...
“皇陵冰雕里藏的不是尸身,是解药。”谢知非眼神疯狂,“但您昨日刚下旨,将‘贞烈皇后’封陵永固!”
顾清辞惊呼:“帝陵封门需三重钥,最后一钥在...”
“在朕这儿。”林舒取出颈间冰髓玉,“但你们谁记得,苏婉如棺椁停在哪?”
众人变色——正是皇陵冰窖!
秦啸急跪:“臣愿带兵破陵...”
“不必。”林舒碾碎冰髓玉,“朕亲自去。”
她望向殿外曙光:“拟最后一道旨——若朕三日内未归,顾清辞继位。”
皇陵深处寒雾弥漫。苏婉如的棺椁停在冰窖正中,四周堆着柔娘遗物。
林舒推开棺盖时,指尖忽然刺痛——棺内竟布满毒针!
“姐姐还是这么心急。”声音从冰壁后传来。本该死去的苏婉如盈盈走出,腹部平坦无孕:“没想到吧?连谢知非都是我的人。”
林舒拔出毒针冷笑:“庶妹果然最会装死。”
“跟姐姐学的呀。”苏婉如弹指点燃引线,“但这次,妹妹送您真死——”
爆炸声震耳欲聋!冰窖坍塌刹那,林舒扑向冰雕所在!
“娘亲!”她砸碎冰层,“阿淑来接...”
冰雕迸裂,内里空无一物。只有母亲的字迹刻在底座:
“阿淑,解药在你心口——那道疤里藏着的,是娘毕生制毒炼出的抗性。”
地动山摇中,苏婉如的狂笑传来:“这皇陵埋了千斤火药!姐姐陪祖宗们长眠吧!”
林舒抚着心口伤疤,忽然想起前世——母亲总说:“阿淑的伤是娘种的护心莲。”
最后一块巨石砸落时,她安然闭上眼。
“娘亲,原来您从未离开。”
武瞾元年的初雪落下时,新帝安然步出皇陵。身后是苏婉如焦黑的残骸。
“拟旨。”她踏雪而行,“匈奴王子兀术,车裂之刑。”
目光扫过跪迎的百官,最终落在顾清辞身上:
“顾卿,朕缺个皇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