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澜学院的雪在十二月末下得格外汹涌，鹅毛般的雪片从铅灰色的天空坠落，不到半天就将整个校园裹成了一片纯白。林微然站在教学楼顶的天台上，凛冽的寒风像无数把刀子，刮得她脸颊生疼，单薄的校服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撕碎。

她的脚下，是星澜学院最繁华的银杏大道，此刻却空无一人——祝卿安刚在操场上举办完“冬日慈善义卖”，所有学生都被吸引到了那里，围着祝卿安挑选她“亲手设计”的饰品，那些饰品实则是她从奢侈品店买来的过季款式，却被包装成“爱心手作”，以十倍的价格卖出，而所谓的“善款”，最终会流进她私人账户的暗格。

林微然的口袋里，还揣着那张被揉得皱巴巴的医院催款单。母亲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医生说如果再凑不齐手术费，最多只能撑过这个冬天。她昨天去财务部找主任，想问问助学金为什么迟迟不发，却被主任指着鼻子骂了出来：“林微然，你还好意思来要助学金？祝小姐好心给你安排兼职，你却弄坏她公司的货物，现在整个学校都知道你忘恩负义，你还有脸来要补助？赶紧滚，别脏了我们财务部的地！”

她知道，这又是祝卿安的安排。那个女人总能用最温柔的语气，编织出最恶毒的陷阱，让她在所有人面前抬不起头。

就在这时，天台的门被推开，苏晓冉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她的脸上带着泪痕，手里攥着一张被撕碎又粘好的纸——那是她们之前收集的，祝卿安伪造贫困生补助记录的证据。“微然，你别做傻事！我们再想想办法，一定能凑齐医药费的！”苏晓冉扑过来，想拉住林微然的手，却被林微然轻轻避开了。

林微然看着苏晓冉通红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苦涩的笑容：“晓冉，不用了。我已经没有办法了。”她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张纸，那是祝卿安昨天让李曼转交给她的“还款协议”，协议上写着，她之前向祝卿安借的医药费，需要在三天内还清，否则就要“以个人名誉抵押”，祝卿安有权公开她母亲的病历，甚至让医院停止对她母亲的治疗。

“祝卿安说，如果我还不上钱，她就会让医院把我妈妈赶出去。”林微然的声音很轻，像雪花一样飘落在风中，“我妈妈这辈子已经够苦了，我不能让她最后连个安身的地方都没有。”

苏晓冉看着协议上冰冷的字迹，眼泪掉得更凶了：“这是高利贷！是违法的！我们可以报警，我们可以找媒体……”

“报警？找媒体？”林微然轻轻摇了摇头，眼神里充满了绝望，“晓冉，你忘了吗？祝家的律师团队是全国最好的，他们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上次我们去找校长，结果呢？校长不仅不信我们，还把我们批评了一顿，说我们‘恶意诽谤优秀学生’。媒体更不会帮我们，祝家每年给那些媒体投的广告费用，比我们一辈子挣的钱都多。我们斗不过她的，永远都斗不过。”

她抬头望向天空，雪片落在她的睫毛上，很快就融化成了水珠，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想起了母亲在电话里虚弱的声音：“微然，别太累了，妈妈没事，你在学校要好好照顾自己……”想起了自己刚来到星澜时的憧憬，那时她以为，只要努力学习，就能改变命运，就能让母亲过上好日子。可现在她才明白，有些命运，从一开始就被注定了，就像她和祝卿安之间的差距，是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微然，你别放弃！我们可以去借钱，我可以把我爸爸的手表卖了，我可以去打工……”苏晓冉抓住林微然的手，语气里满是急切。

林微然轻轻拍了拍苏晓冉的手背，眼神里带着一丝温柔：“晓冉，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帮我，谢谢你愿意相信我。但是，我不能再连累你了。祝卿安已经警告过你了，如果你再帮我，她就会对你爸爸的公司下手。你爸爸的公司是你爸爸一辈子的心血，我不能因为我的事情，毁了你的家。”

她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递给苏晓冉：“这里面是我妈妈给我求的平安符，我一直带在身上。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希望它能保佑你平平安安的，以后不要再遇到像我这样的麻烦了。”

苏晓冉接过布包，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知道，林微然已经做好了决定，无论她怎么劝，都改变不了什么了。

林微然最后看了一眼苏晓冉，又看了一眼远处操场上热闹的场景——祝卿安正被F4和一群学生围着，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阳光落在她身上，像镀了一层金边，看起来那么完美，那么耀眼。而她自己，就像这雪地里的一粒尘埃，渺小而卑微，注定要被这纯白的世界吞噬。

“晓冉，再见了。”林微然的声音很轻，说完这句话，她转身，朝着天台的边缘走去。

“微然，不要！”苏晓冉尖叫着冲过去，想拉住她，却只抓住了一片冰冷的空气。

林微然的身体像一片落叶，从教学楼的顶端坠落。雪花在她身边飞舞，像为她送行的精灵。她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母亲温柔的笑容，浮现出大山里的星空，浮现出那些在图书馆里挑灯夜读的日子。她想，或许这样也好，至少她不用再承受那些冷眼和嘲讽，不用再为医药费发愁，不用再活在祝卿安的阴影下了。

“砰——”

一声沉闷的声响，打破了校园的宁静。操场上的热闹瞬间消失，所有人都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祝卿安的笑容僵在脸上，她下意识地朝着教学楼的方向望去，当她看到躺在雪地里的那抹熟悉的身影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又被冰冷的平静取代。她身边的F4也看到了这一幕，墨瑾屿皱了皱眉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厌恶，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上官言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低声说道：“真是没用，这点小事就自杀；”辞云安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模样，只是眼神微微暗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沈砚辞的脸上带着一丝震惊，他下意识地想冲过去，却被祝卿安拉住了。

“砚辞，别过去。”祝卿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种人，死了也是活该。她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差，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要是你过去了，被记者拍到，还会影响你的名声。”

沈砚辞看着祝卿安平静的侧脸，心里有一丝异样的感觉，可他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他知道，祝卿安说的是对的，林微然的死，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要是因为这件事影响了自己的名声，那就太不值得了。

很快，校长和学校的保安就赶到了现场。校长看着躺在雪地里的林微然，脸色苍白，他下意识地看向祝卿安，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祝卿安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容，校长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大家都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校长对着围观的学生们喊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慌乱，“这位同学是因为个人原因自杀的，跟学校没有关系。大家不要传播谣言，安心参加义卖活动！”

保安很快就用警戒线将现场围了起来，禁止任何人靠近。他们小心翼翼地将林微然的身体抬上担架，盖上白布，匆匆送往医院。雪地里，只留下一滩暗红色的血迹，很快就被飘落的雪花覆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操场上的学生们虽然还有些议论纷纷，但在校长和祝卿安的“安抚”下，很快就恢复了之前的热闹。大家继续围着祝卿安挑选饰品，笑着，闹着，仿佛刚才那场悲剧从未发生。

苏晓冉被保安拉到了一边，她看着林微然的担架消失在远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她想喊，想叫，想告诉所有人，林微然是被祝卿安逼死的，可她不敢。她想起了祝卿安的警告，想起了自己爸爸的公司，想起了林微然最后对她说的话，只能死死地咬住嘴唇，任由眼泪在脸上流淌。

当天晚上，星澜学院的官方网站上发布了一条简短的公告：“我校学生林微然因个人心理问题，于今日不幸离世。学校对此表示深切哀悼，并已联系其家属处理后续事宜。希望广大学生珍惜生命，积极面对生活中的困难。”

公告发布后，很快就被淹没在其他新闻里。没有人提起林微然为什么会自杀，没有人提起她在学校受到的欺凌，更没有人提起祝卿安的所作所为。所有人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仿佛林微然这个人，从未在星澜学院存在过。

祝卿安坐在私人别墅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手里端着一杯红酒。她的私人侦探刚刚发来消息，说林微然的母亲因为受不了打击，已经住进了重症监护室，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了。祝卿安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容，她轻轻晃动着酒杯，酒液在杯中划出妖冶的弧线。

“林微然，这就是你跟我作对的下场。”她低声说道，语气里没有丝毫愧疚，只有冰冷的满足，“你以为你死了就能解脱吗？我要让你全家都为你的愚蠢付出代价。”

F4坐在她身边，墨瑾屿正在看着一份格斗比赛的资料，上官言在玩着手机游戏，辞云安在翻阅一本艺术杂志，沈砚辞则在看着祝卿安，眼神里满是温柔。他们没有人提起林微然，没有人觉得她的死有什么可惜，更没有人觉得祝卿安做得不对。在他们眼里，林微然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她的死，就像一片雪花落在地上，不会引起任何波澜。

“卿安，明天我们去滑雪吧？”沈砚辞笑着说道，“我知道一个地方，风景很好，人也很少。”

祝卿安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好啊，正好我也想出去散散心。”

他们的对话轻松而愉快，仿佛刚才那场悲剧从未发生过。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将整个城市都裹成了一片纯白，掩盖了所有的罪恶和悲伤。

苏晓冉坐在宿舍里，手里紧紧攥着林微然送给她的平安符。她打开电脑，想在星澜学院的论坛上发布一条关于林微然的帖子，告诉所有人真相，可她刚敲下几个字，就收到了一条匿名短信，短信里只有一张照片——她爸爸公司的仓库着火的照片，还有一句话：“管好你的嘴，否则下一个就是你爸爸。”

苏晓冉看着照片，浑身冰凉。她知道，这是祝卿安的警告。她颤抖着删除了电脑上的文字，关掉了论坛，将自己蒙在被子里，无声地哭泣。她知道，从今天起，她再也不能提起林微然的名字，再也不能说出真相。林微然的死，会像一个秘密，永远被埋在星澜学院的雪地里，不会有人知道，不会有人记得。

深夜，星澜学院的银杏大道上，只有苏晓冉一个人。她手里拿着一束白色的菊花，放在林微然坠落的地方。雪花落在菊花上，很快就覆盖了花瓣，仿佛在为这个可怜的女孩送行。

“微然，对不起，我没能为你报仇，没能说出真相。”苏晓冉的声音带着哭腔，在寂静的雪夜里显得格外凄凉，“但是我不会忘记你的，我会永远记得你，记得你曾经那么努力地想活下去，记得你曾经那么勇敢地反抗过。总有一天，我会找到机会，把真相说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被祝卿安逼死的，让祝卿安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雪花落在苏晓冉的身上，很快就将她裹成了一个雪人。她站在那里，很久很久，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缓缓地转身离开。雪地里，只剩下那束被雪花覆盖的菊花，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无声的控诉，控诉着这个冰冷的世界，控诉着那些人的冷漠和残忍。

而祝卿安和F4，此刻正在温暖的别墅里酣睡。他们不知道，也不在乎，雪地里那束菊花的存在。对他们来说，林微然的死，不过是他们完美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很快就会被遗忘。他们会继续过着奢华而快乐的生活，继续享受着星澜学院的追捧和尊敬，继续做着他们的“完美女神”和“天之骄子”，直到有一天，他们自己也被这冰冷的世界吞噬。

雪，还在下着。星澜学院的一切，都被这纯白的雪花掩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只有苏晓冉知道，在这片纯白之下，埋藏着一个女孩的生命和尊严，埋藏着一个永远无法被忘记的真相。而这个真相，终有一天，会像春天的嫩芽一样，从雪地里破土而出，让所有人都看到，那些隐藏在完美面具之下的，是怎样的罪恶和丑陋。

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