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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秽土行尸

炼寿

牲口棚腐朽的木栏散发着浓烈得令人作呕的氨臭和霉变气味,几乎要凝固成实质,钻入鼻腔,刺痛喉咙。我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土墙,胸腔如同破旧的风箱般剧烈起伏,每一次艰难的吸气都仿佛吞下了无数细密的冰渣,刺得肺叶生疼。怀中的墨羽同样焦躁不安,细小而有力的爪子紧紧抓住我肩头粗糙的兽皮,幽蓝的眼瞳缩成两点锐利的寒星,死死盯住我们来时的那条阴暗巷口——那里正清晰地传来药王门弟子气急败坏的呼喝、以及七手八脚粗暴清理障碍物的杂乱声响。

不能停留。哪怕多一秒的迟疑,他们都可能从其他方向包抄过来,或者干脆翻越那并不算太高的墙头。

我强压下喉咙口翻涌的腥甜气息,将冥眼的感知力提升到极致,在逼仄昏暗的视野内急速扫视。这条死胡同的尽头,除了这个摇摇欲坠的破败棚子,只剩下一面高耸的、布满了滑腻苔藓和尖锐冰溜的粗粝石墙。

绝路?

不。兵煞之心在极端压力下依旧冰冷而高效地运转着,迅速计算着一切可能性。石墙虽高,但并非浑然一体,那些风化突出的石棱、那些看似脆弱却深深地扎根缝隙的冻结藤蔓,都可以作为绝佳的借力点。唯一的麻烦是必须带着墨羽,动作必须更快、更精准,不能有任何失误。

“抓紧了。”我压下所有杂念,低声对肩头的伙伴发出指令。话音未落,脚下已猛然发力,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般窜出!先是精准踩踏棚屋一根相对结实的歪斜支柱,获得初始的冲力,随即手指如铁钩般探出,死死扣住墙缝间一块突出的、覆盖着薄冰的石头,身体借势向上猛拉!

冰冷的岩石摩擦着掌心,带来刺痛的寒意。但此刻顾不得许多,另一只手已闪电般探出,抓住一簇冻结的藤蔓,身体如同最敏捷的岩羊,在几乎垂直的墙面上连续几个蹬踏借力,险之又险地翻上了近两人高的墙头。

墙后的景象,是另一番令人心头沉郁的天地。

一片显然荒废已久、被世人遗忘的院落呈现眼前。这里的积雪更深,几乎没过小腿,几株枯死的树木枝杈扭曲,如同伸向灰白天空的、绝望的鬼手。零星散布的几间低矮石屋大多已坍塌过半,被积雪和废墟掩埋,唯有最深处倚着山壁的一间,似乎还保持着大体的完整。那石屋的门廊下,竟还悬挂着一串早已风干发黑、完全无法辨认原貌的物事,在呼啸的寒风中轻轻摇晃碰撞,发出单调而令人心烦意乱的“嗒……嗒……”声。

比镇子其他地方更为浓郁的死寂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土壤深处的腐败气息,从这里弥漫开来,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我轻盈落地,积雪立刻淹没至脚踝,冰冷的湿气渗透靴子。墨羽自我怀中钻出,振翅飞起,并未高飞,只是在我头顶低低地盘旋了一圈,幽蓝的目光如同最细致的探针,扫过院落的每一个角落,每一片阴影。

这里看起来比外面那个肮脏的驿站更加古老,也更加……不祥。仿佛所有的生机都被某种无形的东西吸食殆尽了。

身后高墙另一侧的追兵声似乎被暂时阻隔,变得模糊遥远。但我知道,这脆弱的屏障带来的喘息时间极其有限。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巷口的障碍不过是拖延,很快就会绕路或者干脆翻墙追来。

我必须尽快找到另一个出口,或者一个能让我们暂时藏身、争取更多时间的角落。

我的目光最终落在那间唯一还算完整的石屋上。它的窗户都被厚实的木板从内部钉死,缝隙处被积雪和灰尘填满。唯有那扇歪斜的、仿佛随时会掉落的厚重木门,虚掩着一条窄窄的缝隙,门内是一片化不开的、深沉的黑暗,静静地张在那里,仿佛一张等待着无知猎物自投罗网的、冷漠的巨口。

小心地靠近,积雪在脚下发出“嘎吱”的呻吟。冥眼的能力被催动到极限,试图穿透那扇门后的黑暗,感知其中的能量流动。然而,反馈回来的却并非预想中的空无一物,而是一片粘稠的、几乎凝滞的混沌感,其中混杂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沉寂的恶意。

我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反手抽出腰间的乌钢短刀,用刀尖缓缓地、试探性地推向那扇木门。

“吱呀——”

令人牙酸的、门轴锈蚀摩擦的尖锐声响打破了院落的死寂,格外刺耳。门被推开更大的缝隙,更多的黑暗流淌出来,伴随着一股更加具体、更加难以形容的复杂气味——不仅仅是灰尘和霉味,更浓的是某种……难以言喻的酸腐恶臭,类似于大量内脏腐烂变质后,又混合了某种劣质草药的古怪味道。

门内是一个狭小逼仄的厅堂。光线极其昏暗,仅有门缝透入的微光勾勒出大致的轮廓。灰尘如同纱幔般悬浮在空中,蛛网在各个角落肆无忌惮地编织着陷阱。正对着门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材质难辨、早已褪色破损严重的神像画,神像的面容模糊不清,却被某种暗红色的、如同干涸血迹的颜料,画上了一个巨大而狰狞的“╳”,充满了亵渎与否定的意味。

神像下方,是一个用粗糙石头垒砌的简易祭坛。坛面上并非供奉着瓜果香烛,而是赫然摆放着几块早已彻底干枯萎缩、颜色发黑、完全无法辨认原本形态的组织残留物,那令人作呕的酸臭气息正是源自于此!祭坛边缘,还散落着一些细小的、疑似骨骼碎片的白色颗粒。

角落里,胡乱堆积着一些锈迹斑斑、木柄腐烂的农具,以及几个鼓鼓囊囊、不断缓慢渗漏着漆黑粘稠液体的麻袋,那液体积聚在袋底,在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污秽的深色。

这里绝不像一个正常的住家,更像某个进行着不可告人的、邪恶仪式的隐秘场所。

墨羽飞了进来,无声地落在房梁一根相对干净的椽子上,不安地来回踱步,细小的爪子刮擦着木头,发出“窸窣”的轻响。

我心中的警兆瞬间提升至顶点,胃部一阵翻搅。不再有任何犹豫,我缓缓向后退去,准备立刻退出这个诡异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

就在我的脚后跟即将踏出门槛的那一刹那——

“咚……”

一声沉闷的、仿佛什么沉重且湿软的东西毫无征兆地从高处跌落、砸在土地上的声音,猛地从那些不断渗漏的麻袋堆后面传来!

紧接着,是一连串令人头皮发麻、牙关发酸的细微“咔嚓”声,像是干燥的树枝被折断,又像是……某种陈旧关节被强行扭动的声响。

一个黑影,缓缓地、极其僵硬地、带着一种违反人体常理的扭曲姿态,从那些堆积的麻袋后面,一点一点地站了起来。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一个“人”!

它身上套着的衣物早已破烂不堪,颜色难辨,与下面灰败浮肿的皮肤几乎黏连腐烂在一起。裸露出的肢体呈现出一种极不自然的、溺水尸体般的浮肿和青黑色,皮肤表面布满了破裂流脓的疮口,以及一道道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散发着幽蓝微光的诡异纹路!它的脸部大半腐烂,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两颗完全浑浊、覆盖着白翳的球体,没有任何光彩和焦点。嘴巴无力地张开着,粘稠的、墨绿色的唾液沿着嘴角和下颚不断淌落,滴在胸前破烂的衣物上。

但它那空洞的“目光”,却精准地“锁定”了我所在的方向。

一股浓郁得几乎化不开的、与相柳疫气同源却更加死寂、更加腐朽、带着坟墓气息的能量波动,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扑面而来!

尸变!? 而且绝非寻常尸变,是被那种诡异疫气深度侵蚀、污染后产生的变异行尸!

“嗬……咯……”那行尸的喉咙里发出如同破旧风箱竭力抽气的、断断续续的嘶响,猛地迈开僵硬如同木偶、却又异常坚定的步伐,双臂前伸,十指扭曲成爪状,朝着我直扑而来!它的速度,竟远超它那僵硬外表所能表现的极限!

我早有戒备,心神剧震的同时,身体已本能地向后急退!同时,手中短刀化作一道冷电,毫不留情地横斩而出,直取它的脖颈——无论何种邪祟,斩首通常是有效的制止手段!

“噗嗤!”

刀刃砍入皮肉,传来的触感却极其怪异,仿佛砍中的并非血肉之躯,而是浸透了水的厚重韧革,阻力极大!而且,预想中鲜血喷溅的场面并未出现,只有一股更加恶臭、颜色近乎漆黑的污浊气体,从刀口处猛地喷涌而出!

那行尸前扑的动作只是顿了顿,仿佛对脖颈上那道几乎斩断一半的可怕伤口毫无知觉,浑浊的眼珠甚至没有转动一下,再次坚定不移地扑来!

更糟糕的是,我这边的动静,似乎惊醒了更多沉睡(或者说,蛰伏)于此的“东西”。

“咚…咚…咔嚓…”

接二连三的、令人心悸的声响,从厅堂侧面一个挂着破旧肮脏门帘、通往内室的洞口后传来!又有三具同样可怖、散发着浓郁死疫气息的身影,摇摇晃晃地、姿态各异地站了起来!

它们甚至比第一具更加残缺不堪:一具少了整条左臂,断口处血肉模糊;一具腹部破开一个巨大的空洞,灰暗干瘪的肠子残渣拖曳在外;最后一具半边脸颊都已缺失,露出森森白齿。但它们无一例外,周身都弥漫着那种令人窒息的死寂疫气,空洞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我身上!

我们被彻底包围了!在这狭小、无处腾挪的诡异石屋里!

墨羽发出尖锐急促到极点的警报声,从房梁之上如同黑色闪电般俯冲而下,锋利的爪子带着幽蓝的残影,狠狠抓向离它最近那具行尸的面门,试图吸引它的注意力,为我创造机会!

但那行尸根本无视它的攻击,任由乌鸦的利爪在自己腐烂的脸上抓扯出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露出下面暗色的颅骨,它空洞的目光依旧死死锁定着我,执着地逼近。

这些鬼东西没有痛觉,不畏普通伤害,它们唯一的本能,似乎就是吞噬掉一切闯入此地的生灵气息!

不能恋战!必须立刻冲出去!

我眼神一厉,《噬元功》下意识高速运转,手臂上那蓝绿交织的诡异纹路骤然亮起,散发出微光。一股冰冷、暴戾、充满掠夺气息的力量瞬间涌入乌钢短刀,黯淡的刀身仿佛被附魔般蒙上一层吞吐不定的幽暗光晕。

“死!”

我低喝一声,不再瞄准难以一击斩断的脖颈,而是刀锋疾转,化作一点寒星,直刺向最先那具行尸心口的位置——那里,是它周身死寂疫气能量最为集中、如同漩涡中心的点!

“噗!”

这一次,蕴含了《噬元功》奇异力量的刀锋,毫无阻碍地深深刺入!刀尖传来的触感,仿佛是刺破了一个充盈着腐气的皮囊!

那行尸猛地剧烈一颤,周身的疫气如同被戳破了核心般疯狂波动、逸散!它向前踉跄了两步,最终彻底僵直,然后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砰”地一声重重倒地,溅起一片灰尘,不再动弹。

有效!《噬元功》的力量似乎能破坏它们赖以活动的核心疫气!

但就在这片刻的耽搁,另外三具行尸已经逼近到极近的距离!那散发着浓烈腐臭气息、指甲漆黑锐利的手指,几乎要抓到我的脸上!

我猛地一个侧身,险之又险地避开正面抓挠,同时右脚灌注真气,狠狠踹向侧面那具缺少手臂的行尸胸膛!

“嘭!”那行尸被踹得向后踉跄,撞在另一具行尸身上,暂时阻碍了它们的合围。

同时,短刀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光,逼退从另一侧探来的腐烂手臂!

墨羽也在空中不断盘旋、俯冲、啄击,尽其所能地骚扰着它们,为我争取着微小却至关重要的空隙。

眼看就要退到那扇依旧虚掩的木门门口——

“哐当!!”

一声巨响猛地自身后传来!那扇唯一的生路,那扇虚掩的木门,竟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猛地关死!沉重的撞击声在石屋内回荡!紧接着,是门闩被迅速插上的、清晰无比的“咔哒”声!

外面有人!?是药王门的人追到了?还是……这个诡异小镇的其他“居民”?

就这心神骤然受外界干扰的瞬息之间,那具腹部破开大洞的行尸,一只腐烂见骨、滴淌着黑液的手掌,已经突破了墨羽的干扰和我的刀光防线,冰冷滑腻的指尖猛地触碰到了我裸露在外的小臂皮肤!

一股阴冷刺骨、带着强烈死亡侵蚀意味的气息,瞬间试图透过皮肤,钻入我的体内!

我反应极快,反手一刀,乌光闪过,直接将那条腐烂的手臂齐腕斩断!断手掉落在积雪上,手指甚至还在微微抽搐蜷缩!

同时,身体借着旋转斩击的力道,猛地向后一靠,用肩背狠狠撞向那扇被彻底关死的厚重木门!

“轰!”

木门发出痛苦的呻吟,剧烈震动,簌簌落下无数灰尘,但那门板和门闩却异常坚固,远超其外表所示,竟是未能撞开!

而门外,一阵急促而轻快的脚步声,正毫不掩饰地快速远去,消失在风雪声中。

我们被彻底困住了。困在了这间充斥着不死行尸的、散发着浓郁死疫与邪恶气息的诡异石屋之中!

前有不知痛苦、源源不断的腐尸。

后无退路,唯一的出口被不知名的敌人从外部封死。

墨羽落回我的肩头,全身羽毛炸起,身体微微颤抖,不再是恐惧,而是极致的愤怒与警惕,它对着再次逼近的行尸们,发出低沉而充满威胁性的嘶鸣。

我缓缓握紧手中那柄吞吐着幽暗光晕的短刀,冰冷的目光扫过眼前这三具再次拖着残缺身躯、执着逼近的行尸,又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那扇坚固的木门。

必须杀出去!无论用什么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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