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火》的成功超出了时代峰峻的预期。
数据持续走高，口碑发酵，甚至吸引了不少原本并非粉丝的路人听众。公司上下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稍缓，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弥漫开来。
李飞大手一挥，决定举办一个小型的内部庆功宴，地点就定在宿舍附近一家他们常去的、隐私性较好的餐厅包间。
“都打起精神来！”庆功宴前，李飞看着六个依旧没什么喜色的成员，试图调动气氛，“我们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证明了TNT的价值！今晚不许垮着脸，好好放松一下！”
然而，有些东西，不是一场商业意义上的成功就能填补的。
包间里，菜肴丰盛，饮料满杯。工作人员说着祝贺和鼓励的话，试图营造热闹的氛围。
六个人配合地举起杯，说着谢谢，脸上努力挤出笑容，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马嘉祺作为队长，带头敬酒，感谢公司，感谢团队，感谢成员。他的话得体又周全，听起来无可指摘，却透着一股公式化的疲惫。
丁程鑫安静地吃着东西，偶尔附和地笑笑，眼神却时常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刘耀文和宋亚轩小声交谈着，却总在话题间歇时陷入短暂的沉默。严浩翔低头摆弄着手机，屏幕却一直是暗的。贺峻霖则负责着场面上的互动，与工作人员寒暄，心思却明显不在这里。
庆功宴的气氛，像一杯兑了水的酒，表面热闹，内里寡淡，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涩味。
他们的快乐，被那声冰冷的“恭喜”提前终结了。所有的成就，在绝对的失去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宴会进行到一半，气氛勉强热络了一些的时候，包间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离门最近的工作人员以为是服务员，随口应了声：“请进。”
门开了。
但进来的不是服务员。
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沉稳的男人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是陈总监。
刹那间，整个包间鸦雀无声。
所有交谈声、笑声、碗筷碰撞声瞬间消失。所有人的目光都惊愕地聚焦在这个不请自来的男人身上。
李飞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放下酒杯，眼神警惕：“陈总监？有何贵干？”
陈总监仿佛没有感受到这突兀凝固的气氛，微微一笑，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六个神色骤变的少年身上。
“冒昧打扰，李总。”他的语气从容不迫，甚至带着一丝礼貌的歉意，“正好在附近用餐，听说贵公司在这里庆功，想着真源虽然不能亲自到场，但作为他现在的负责人，于情于理，也该来替他表示一下祝贺。”
他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却像一把裹着天鹅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最柔软的地方。
替他表示祝贺？
张真源的名字被这样轻描淡写地提起，由这个代表着他新身份的人，在这种场合说出来，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占有权和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炫耀。
工作人员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TNT六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马嘉祺握着杯子的指节泛白，丁程鑫的下颌线绷紧，眼神冰冷地盯着来人。
“不敢劳烦陈总监。”李飞的声音硬邦邦的，“真源的心意，我们心领了。”
“应该的。”陈总监仿佛听不出拒绝，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巧的礼物盒，放在了转盘上，轻轻转到餐桌中央，“一点小礼物，算是真源对前队友们的一点心意，恭喜各位新专辑大卖。”
那是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上面印着星际娱乐的烫金LOGO，刺眼无比。
前队友。
一点心意。
每一个词都像是在刻意划清界限，带着施舍般的意味。
“我们……”贺峻霖刚想开口拒绝。
陈总监却像是完成了任务，微微颔首：“不打扰各位雅兴了，告辞。”
他来得突然，走得也干脆利落，仿佛只是来完成一个程序性的任务，多一秒都不愿停留。
包间的门再次关上，隔绝了那个令人窒息的身影。
但桌上那个深蓝色的礼物盒，却像一枚炸弹，安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冰冷而危险的气息。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盒子上，庆功宴的气氛彻底跌入冰点。
“打开。”李飞沉声道，脸色难看至极。
离盒子最近的严浩翔迟疑了一下，伸手拿过盒子，在众人注视下，缓缓打开。
没有炸弹。
盒子里，安静地躺着六枚铂金材质的、设计极其简约的胸针。胸针的造型，是一颗被细微碎钻环绕的、线条利落的星星。
做工精良，价值不菲。
但附在里面的卡片，却让所有人的血液几乎冻结。
卡片上，是张真源亲笔写下的字迹，他们熟悉无比，内容却陌生刺骨：
【致TNT：
恭喜淬火成钢。
愿各位前程似锦。
——张真源】
淬火成钢。
前程似锦。
——张真源。
彻底的、毫无挽回余地的告别。
连同这份昂贵而疏离的礼物一起，将他们之间最后一丝微弱的联系，也彻底斩断。
“呵……”丁程鑫突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打破了死寂，“前程似锦……”
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抓过那个盒子，连带着里面的胸针和卡片，看也不看，径直走向包间自带的卫生间。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他毫不犹豫地将整个盒子扔进了马桶，按下了冲水按钮。
水流汹涌的漩涡声，清晰地传来。
他站在那里，背对着所有人，肩膀微微起伏。
然后，他转过身，眼圈是红的，眼神却冷得像冰。
“庆功？”他看着一桌子的狼藉和沉默的众人，声音沙哑，“庆祝什么？”
“庆祝我们弄丢了一个人，然后学会了自己站起来吗？”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包间。
留下身后一室的死寂，和那个被水冲走的、象征着彻底诀别的“祝贺”。
庆功宴，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和耻辱。
而他们都知道，这场闹剧的导演，或许此刻正站在他那颗遥远的星球上，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
那份“祝贺”，是他亲手为他们送上的、最冰冷的墓志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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