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程冲出餐厅,晚间的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他滚烫的脸上。他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狂奔,肺叶灼痛,心脏狂跳,却无法摆脱那份被彻底羞辱和否定的窒息感。
那份礼物,那张卡片,像烙印一样刻在他脑子里。
【恭喜淬火成钢。】
【愿各位前程似锦。】
【——张真源。】
每一个字都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得他头晕目眩,尊严扫地。
他那么努力,拼了命地练习,忍着伤痛,榨干自己最后一丝力气,换来的所谓成功,在对方眼里算什么?一场值得礼貌性鼓掌的、无关紧要的演出?
还有那句“前程似锦”!多么官方,多么敷衍,多么……绝情!
愤怒、委屈、不甘、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厌恶的、无法磨灭的思念,如同岩浆在他胸腔里翻腾奔涌,几乎要将他从内里烧毁。
他不能回宿舍。那里充满了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和队友们同样痛苦的脸。他需要发泄,需要一个出口,否则他觉得自己真的会疯掉!
鬼使神差地,他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去哪儿?”司机问。
丁程鑫报出了一个地址——那个他们曾经蹲守过、最终被无情驱逐的顶级公寓,“铂悦府”。
理智告诉他这是最愚蠢的行为,但他控制不住。他必须再见张真源一面,哪怕只是质问,哪怕只是争吵,他需要打破那层冰冷的、将他隔绝在外的玻璃罩!他需要确认,那个人是不是真的就一点……一点旧情都不念了!
再次站在那冰冷威严的门禁前,丁程鑫的情绪反而奇异地平静了一些,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偏执。
这次,他没有试图硬闯,也没有和保安纠缠。他只是站在门口不远处,拿出手机,开始一遍遍拨打那个他早已背熟、却从未打通过的号码。
意料之中的无人接听。
他不再打电话,而是开始发短信。一条接一条,不管不顾。
【张真源!你出来!】
【我知道你看得到!你什么意思?!】
【那份礼物算什么?施舍吗?!】
【恭喜?前程似锦?你去妈的恭喜!】
【你出来!把话说清楚!】
【你就这么恨我们?恨到连一点脸面都不留?!】
【当初是我们不对!我错了!我跟你道歉行不行?!】
【你回句话!张真源!】
短信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夜色渐深,气温越来越低。丁程鑫只穿着单薄的庆功宴时的衣服,冻得嘴唇发紫,身体微微发抖,但他固执地站在原地,像一尊绝望的雕塑。
保安几次过来劝他离开,他都置之不理。
就在他几乎要被冻僵,意识都有些模糊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滑到他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的却不是张真源的脸,而是陈总监那张没什么表情的、戴着金丝眼镜的脸。
“丁先生。”陈总监的声音平静无波,像在陈述一个事实,“你在这里的行为,已经构成了骚扰。”
丁程鑫像是被针刺了一下,猛地抬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让他出来见我!”
“真源很忙,没有时间处理这些不必要的情绪纠纷。”陈总监推了推眼镜,“而且,我认为他之前的态度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不清楚!”丁程鑫低吼,声音因为寒冷和激动而颤抖,“我要听他亲口说!”
陈总监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像是在审视一件麻烦的物品。半晌,他淡淡开口:“好吧。既然你坚持要一个‘清楚’。”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并按了免提。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那边传来张真源的声音,背景音很安静,似乎是在室内。
“陈总监?”他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清晰,平稳,带着一丝询问,没有一丝疲惫或情绪波动,仿佛完全不知道楼下正在发生什么。
丁程鑫的心脏猛地一缩。
“真源,”陈总监公事公办地开口,“你的前队友丁程鑫先生现在在公寓楼下,情绪似乎不太稳定,坚持要见你。你需要和他通话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然后,张真源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我很忙。麻烦你处理一下,陈总监。按照之前约定的方式处理就好。”
之前约定的方式?
丁程鑫还没反应过来,张真源那边已经再次开口,语气冷了下去:“另外,请他以后不要再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我的时间很宝贵,不希望浪费在已经结束的关系上。”
已经结束的关系。
宝贵的时间。
浪费。
每一个词都像冰锥,狠狠扎进丁程鑫的耳朵里。
“明白了。”陈总监应道。
“等等!”丁程鑫猛地扑到车窗前,对着手机嘶声喊道,“张真源!你听我说!我……”
“嘟—嘟—嘟—”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连一秒的犹豫都没有。
丁程鑫保持着俯身的姿势,僵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冻住了。
陈总监收起手机,从车内递出一张名片,不是给自己的,而是……一张律师的名片。
“丁先生,”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力量,“这是星际娱乐法务部合作律师的联系方式。如果你继续这种骚扰行为,影响到真源的声誉和正常工作生活,我们将不得不采取法律手段。”
法律手段?
丁程鑫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张名片,仿佛听不懂这几个字的意思。
“当然,”陈总监话锋一转,语气稍微缓和,却更显残忍,“如果你今天愿意现在就离开,并且承诺不再来打扰,考虑到过往的情分,之前的事情我们可以不予追究。”
不予追究。
像恩赐一样。
他用最公文化、最冰冷的方式,将一场源自痛苦和思念的失控,变成了一场需要被“处理”的“骚扰”,一场可以“交易”的“麻烦”。
丁程鑫看着那张律师名片,又看向陈总监毫无波澜的眼睛,突然明白了。
张真源不是不在乎。
他是用了一种更彻底、更残忍的方式,在不在乎。
他把自己完全包裹在了商业和规则的冰冷外壳里,将他们所有的情感、所有的挣扎,都定义为需要被清除的“麻烦”。
他们连让他情绪波动一下的资格,都没有了。
巨大的耻辱和绝望瞬间淹没了丁程鑫。
他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身体晃了晃,脸色惨白得吓人。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栋漆黑冰冷的公寓大楼,然后转过身,一步一步,僵硬地、踉跄地离开了。
背影消失在寒冷的夜色里,像一个被彻底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陈总监升上车窗,对司机淡淡道:“走吧。”
黑色的轿车无声地驶离,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地上那张被遗弃的、印着律师联系方式的白色名片,在寒风中微微卷动。
像一场冰冷交易后,唯一的、无情的凭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