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程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
记忆是破碎的,只有耳边反复回响的、电话被挂断的忙音,和陈总监那句冰冷的“法律手段”。像一场冰冷刺骨的噩梦,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残忍。
他推开宿舍门时,脸上是一种近乎死寂的灰白。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嘴唇冻得发紫,眼神空洞得吓人。
客厅里,其他五个人都还没睡,显然一直在等他。看到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全都惊得站了起来。
“丁哥!”离他最近的刘耀文急忙上前,“你跑去哪了?怎么……”他的手碰到丁程鑫的胳膊,被那冰冷的温度惊得缩了一下,“你身上怎么这么冰?!”
丁程鑫像是没听到,也没看到他们,径直穿过客厅,像个游魂一样飘向自己的房间。
“丁程鑫!”马嘉祺拦住他,眉头紧锁,“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见到他了?”
听到“他”字,丁程鑫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他终于抬起眼,目光却没有焦点,只是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没有。”
他推开马嘉祺的手,继续往房间走,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却重得砸在每个人心上:
“他说…我们是麻烦…要用法律…解决…”
话音未落,他身体猛地一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丁哥!”
“程鑫!”
惊呼声中,离他最近的贺峻霖和严浩翔手忙脚乱地扶住他。触手所及,是一片滚烫!
“好烫!他发烧了!”贺峻霖急声道。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几乎失去意识的丁程鑫扶到沙发上躺下。一摸额头,温度高得吓人。显然是长时间受寒加上情绪剧烈波动,引发了急症。
家庭医生被连夜叫来,诊断是重感冒引发的高烧,需要立刻退烧并好好休息,否则可能转成肺炎。
兵荒马乱的一夜。
物理降温,喂药,守着打点滴…五个人围在沙发边,看着丁程鑫在昏睡中依旧紧蹙着眉头,嘴唇干裂,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呓语,偶尔会模糊地吐出“对不起”或者“别走”之类的词句。
每个人的心都像被泡在酸水里,又涩又痛。
他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麻烦”、“法律解决”这些词,已经足够他们拼凑出一个残酷的真相。
张真源,或者说他背后的力量,用最决绝的方式,彻底关上了那扇门。甚至连丁程鑫这样骄傲的人,都被打击到崩溃病倒。
一种兔死狐悲的凄凉感,混合着深深的无力,笼罩着所有人。
后半夜,丁程鑫的体温终于稍微降下去一些,陷入了沉沉的睡眠。其他人才稍微松了口气,却毫无睡意。
马嘉祺哑着嗓子道:“你们都去休息会儿,我守着。”
没有人动。
最后,五个人都沉默地留在客厅里,或坐或靠,守着病中的丁程鑫,也守着彼此心里那份无处安放的沉重。
直到天色蒙蒙亮。
贺峻霖起身去厨房倒水,无意间瞥见窗外楼下,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
那辆车停的位置很隐蔽,车型也有些眼熟。
他心里猛地一跳,一种荒谬的预感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贴近窗户,仔细向下望去。
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但就在他望去的那一刻,驾驶座的车窗缓缓降下了一小半。
一只夹着烟的手伸了出来,随意地搭在窗沿上。那只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
贺峻霖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张真源的手!他认得那块表!
心脏瞬间狂跳起来,血液冲上头顶。他几乎要立刻冲下楼去,或者大喊告诉其他人。
但下一秒,那只手弹了弹烟灰,然后又缓缓缩了回去。车窗重新升起,严丝合缝。
紧接着,那辆黑色的轿车发动,没有丝毫停留,无声无息地驶离了小区,消失在清晨的薄雾里。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
快得像他的一个错觉。
贺峻霖僵在原地,手脚冰凉。
他来了?
他什么时候来的?停了多久?
他只是路过?还是……特意来看一眼?
来看什么?看丁程鑫是不是真的病了?看他们是不是真的因为他的“祝贺”而狼狈不堪?
那短暂的停留,是最后一丝微不足道的怜悯,还是……冰冷的确认?
无数个问题在贺峻霖脑海里炸开,却找不到任何一个答案。
他猛地转过身,看向沙发上依旧昏睡的丁程鑫,和其他几个疲惫睡去的同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只是默默走回客厅,坐在角落里,抱紧了膝盖,将脸埋了进去。
肩膀微微颤抖。
那个无声无息到来又离开的人,像一道冰冷的影子,投在了这个刚刚经历了一场混乱和病痛的清晨。
没有带来任何慰藉。
只留下了更深的、无法言说的寒意和猜忌。
他到底……是想做什么?
还是,他们对于他而言,真的就只剩下……“麻烦”二字了?
贺峻霖找不到答案。
只觉得这个清晨,冷得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