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产后的第一个月如同一场漫长而模糊的梦境，由碎片化的睡眠、轮番的喂奶和无数次的换尿布组成。七个新生儿的需求几乎压垮了这对新手父亲，即使有育婴师的帮助，每一天依然像一场马拉松。

林砚的身体恢复得比沈默快些。Omega的生理结构毕竟为分娩和产后恢复做了更多准备。三周后，他的恶露已经基本结束，腹部也稍微回缩，虽然离孕前的平坦还有很长距离。但沈默的情况复杂得多——Alpha的身体经历了本不该经历的分娩创伤，恢复过程缓慢而痛苦。

产后第四周的一个深夜，林砚被沈默压抑的呻吟声惊醒。他睁开眼，看到沈默正试图从床上坐起，脸上写满痛苦。

“又痛了？”林砚立刻起身，打开床头灯。

沈默点头，汗珠从额角滑落：“骨盆...像被碾碎了一样。”

这是沈默产后最常见的 complaint。Alpha的骨盆不像Omega那样有天然的柔韧性，分娩时的拉伸造成了持久的关节和肌肉疼痛。

林砚熟练地拿出热敷垫和医生开的药膏：“躺回去，我来帮你。”

沈默想拒绝——作为Alpha，他本能地想成为照顾者而非被照顾者——但剧痛让他不得不屈服。他慢慢躺回床上，让林砚为他热敷和按摩疼痛的区域。“医生说这是正常的，”林砚一边轻柔地按摩一边说，“Alpha产后恢复需要更长时间。”

沈默苦笑：“感觉永远都好不起来了。”

就在这时，婴儿监控器里传来啼哭声。一个开始哭，很快其他六个像是接到信号般接连加入，七重奏再次响起。

“我去。”两人同时说，然后对视一笑。

“你休息，”林砚坚持道，“我喂完老大老二应该就能睡了。”

但事实很少如人所愿。当林砚喂完两个女儿，刚把她们放回婴儿床，另外两个又开始哭闹。沈默挣扎着起身，不顾林砚的反对，一瘸一拐地走向婴儿房。

那晚的喂奶变成了一场混乱的接力赛。两人轮流起床，一个喂奶时另一个换尿布，一个拍嗝时另一个准备配方奶。育婴师早上六点来接班时，发现两人瘫在客厅沙发上，周围是散落的奶瓶、尿布和溢奶巾，七个婴儿终于暂时安睡。

“这样不行，”第二天早上，育婴师张姨严肃地说，“你们会累垮的。必须建立系统。”

于是在张姨的帮助下，他们制定了严格的轮班表和喂养计划。七个宝宝被分成两组，错开喂奶时间；冰箱里预装了准确计量的配方奶；尿布台旁总是备有全套更换用品。

系统有所帮助，但最大的挑战是睡眠剥夺。连续几周每天只有碎片化的两三个小时睡眠，两人的情绪开始受到影响。

产后第六周的一个下午，一场争执终于爆发。起因微不足道——沈默不小心把刚冲好的配方奶打翻了。

“你就不能小心点吗？”林砚忍不住抱怨，声音因疲惫而尖锐，“那是我刚冲好的！”

沈默的耐心也到了极限：“我不是故意的！你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

“大惊小怪？你知道冲七瓶奶要多长时间吗？而我们每三小时就要做一次！”

“好像我不知道似的！我也在做同样的事，记得吗？”

争吵逐渐升级，疲惫和压力让两人说出伤人的话。当沈默脱口而出“至少我的身体恢复得没你这么抱怨”时，林砚愣住了，眼中闪过受伤的神色。

沈默立刻后悔了：“砚砚，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但林砚已经转身离开，砰地关上卧室门。

沈默瘫坐在沙发上，双手捂住脸。七个婴儿中的两个开始哭泣，像是感应到父亲们的情绪紧张。他该去哄孩子，却一时无力动弹。

几分钟后，卧室门开了。林砚走出来，眼睛红红的但表情平静。他径直走向哭泣的婴儿，熟练地抱起他们轻声安抚。

然后他看向沈默：“我们需要谈谈。真正地谈。”

那天晚上，在张姨的帮助下，他们终于有了两小时的独处时间。两人坐在客厅里，第一次坦诚地分享产后的感受和恐惧。

“有时候我看着这些宝宝，感觉到的不是爱，而是...恐慌。”林砚低声承认，“怕我们做不好，怕我们永远无法恢复正常生活。”

沈默握住他的手：“我知道。我也有同样感觉。而且...”他犹豫了一下，“我觉得自己不像个真正的Alpha。不能保护你，反而需要你照顾。”

这句话让林砚明白了沈默最近疏离的原因。他靠过去，额头抵着沈默的：“你是我认识的最坚强的人，默默。孕育并生下了四个孩子，没有几个Alpha能做到。”

“但恢复得这么慢...”

“那是因为你做了不可思议的事情，”林砚坚定地说，“我们需要停止比较谁的恢复更快更好。我们在不同的旅程上，记得吗？”

这次坦诚交流成为转折点。他们开始更加开放地分享自己的脆弱，而不是隐藏痛苦。当一个人情绪低落时，另一个会主动承担更多；当两人都精疲力竭时，他们会呼叫后备支援——无论是张姨、家人还是朋友。

产后第十周，沈默的骨盆疼痛终于开始减轻。他能更自如地行走，甚至能短暂地抱着孩子们散步。林砚的腹部肌肉也逐渐恢复力量，不再每次起床都感到酸痛。

一个周日的早晨，两人并排站在厨房里，像孕前那样一起准备早餐。七个婴儿在客厅的游乐垫上，有的趴着练习抬头，有的躺着玩摇铃，有两个已经能微微翻身。

“记得我们孕吐的时候吗？”林砚突然说，一边翻着煎蛋。

沈默笑了：“怎么不记得。并排趴在水槽边。”

“那时候觉得是最难的时候了。”

“现在呢？”

林砚看向客厅里七个小小的身影，嘴角扬起：“现在有现在的好。比如——”他指着正在努力尝试翻身的小儿子，“看，老三快要成功了！”

仿佛听到父亲的鼓励，小家伙用力一翻，终于从仰卧变成了俯卧，抬起小脑袋好奇地张望。

沈默和林砚同时欢呼，跑到游乐垫旁为儿子鼓掌。其他宝宝被声音吸引，纷纷转头看向父亲们。

那一刻，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七个婴儿和两个父亲身上，照亮了林砚眼角笑出的细纹和沈默终于放松的肩膀。困难尚未结束——前方还有出牙期、睡眠退化和无数成长挑战——但他们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节奏。

“团队合作？”沈默伸出手。

林砚握住它，微笑：“永远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