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母下

我在爷爷奶奶家过得并不好。除了我，他们还有两个孙子。他们的全部精力都放在照顾那两个孙子身上，对我则冷漠至极——只要不饿死就行。反正爸爸妈妈也不管我。从九岁起，我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四年。

那时，我常常幻想：爸爸妈妈会突然回来接我走，告诉我“你不是没人要的小孩”。我也反复问自己：“是我做错了什么，才让父母厌弃我，把我丢在这里度日如年？”夜里，我常躲在被窝里无声地哭泣，泪水全都渗进凉席。要是被他们听见，又要挨一顿说教。

我讨厌那两个堂哥。只要他们在，爷爷奶奶就注意不到我。好吃、好玩、新奇的东西，总是先给他们，才轮到我；有时候甚至根本想不到我。我觉得这太不公平了，为什么不能像爱他们一样爱我？我问奶奶，她却说：“因为你没有价值！”

“价值”是什么？我似懂非懂地望着她。可这些难过的事还没完，更糟的来了——父亲终于和母亲离了婚。他看起来很高兴，大概因为他很快就要有新的家。他风光地迎娶了情人，还要我喊她“妈妈”。可我的妈妈不是她呀！

亲戚们起哄，又说又笑：“这新媳妇可比以前的强多了！看这肚子，肯定怀的是男孩。快去跟你新妈妈说好听的，以后你们才是一家人！”

我哭红了眼，冲爸爸喊：“她不是我的妈妈！我要去找妈妈！我不要新家，我要原来的家！”爸爸见我不听话，顿时火冒三丈，让奶奶把我关进房间。

屋里，我靠着门背，恐惧又孤独；屋外，宾客欢声笑语，喜气洋洋。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天都黑了，我才被放出来。我呆呆地站着，不知所措。爸爸见我这副模样更生气，伸手就想打我，却被姑姑拦住。

“她还小，这事得慢慢接受。她是你女儿，你这是干嘛？打一顿能好吗？”姑姑劝道。

屋外依旧吵吵嚷嚷，我的心却静得可怕。爸爸的新妻子也在劝他。其实，我见过她——她是足疗店的技师。我曾去店里找爸爸，见过她好多次。她会跟我开玩笑、逗弄我，就像现在，我坐在她身边一样。她身上有很香很香的味道，却让我更想念妈妈。

餐桌上，他们有说有笑，我只默默吃菜。他们商量着，今年就把我接回去，还住原来的小区房。爸爸喝了几杯酒，又红着眼嚷着，让我认下这位“新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