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奖颁奖典礼现场,季扶摇坐在第三排的位置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邀请函的边缘。一个月前她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如今却因《暗夜黎明》的爆红和"小陆栖柒"的称号,成了媒体追逐的焦点。
"紧张?"身旁的陈姐小声问。
季扶摇摇摇头,目光扫过前排的傅临渊。他今天穿了套深蓝色西装,后脑勺的线条干净利落,正与旁边的评委低声交谈。自从三天前她偷看了保险箱里的文件,两人之间就有种微妙的默契——彼此心照不宣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实则都在等待对方先亮出底牌。
"接下来揭晓最佳新人奖。"主持人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有请颁奖嘉宾——上届最佳女主角获得者林妙儿!"
季扶摇的背脊瞬间绷直。林妙儿,那个曾经在片场欺负"季扶摇"的当红女星,因为黑料曝光沉寂了几个月,最近才复出。她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袅袅走上台,笑容甜美如糖衣毒药。
"入围本届最佳新人的有..."林妙儿故意拖长音调,大屏幕开始播放提名片段。
当季扶摇在《暗夜黎明》中的表演出现在屏幕上时,现场响起一片掌声。她饰演的双面间谍在最后一幕中,面对爱人的枪口露出解脱般的微笑,眼神中的复杂情感让这个镜头成为影评人热议的经典。
"而获奖者是..."林妙儿拆开信封,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春日往事》的赵小雨!"
掌声响起,季扶摇维持着得体的微笑跟随众人鼓掌。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赵小雨是业内大佬的千金,金凤奖向来有照顾关系的传统。
"不过..."林妙儿突然提高声音,"评审团特别提议,给另一位入围者即兴表演的机会。"她直视季扶摇,"季小姐,能否请你为我们展示三种不同风格的'死亡'表演?毕竟..."她意有所指地顿了顿,"模仿陆影后的'死亡戏'可是你的专长。"
现场瞬间安静。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暗示季扶摇靠模仿已故影后博关注。摄像机立刻对准季扶摇,大特写投放在主屏幕上。
陈姐气得发抖:"我们拒绝!这分明是——"
季扶摇轻轻按住经纪人的手,缓缓起身。她的目光扫过全场,在前排的傅临渊脸上停留了一秒。他眉头紧锁,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冷光,似乎随时准备干预。
"荣幸之至。"季扶摇的声音清亮沉稳,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上舞台。
林妙儿没想到她会应战,表情僵了僵:"请开始你的表演。"
季扶摇站在舞台中央,灯光打在她身上。没有道具,没有台词,只有无数双眼睛的注视。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再睁开时,她整个人都变了。
第一种是悲壮的死亡——她仿佛化身战地女医生,胸口被无形的子弹击中。踉跄后退时,她的手紧紧按住伤口,眼神却依然坚定。倒下前最后一刻,她挣扎着将"医疗包"推向想象中的战友,嘴唇无声地开合:"救他们..."
现场鸦雀无声。
第二种是唯美的死亡——她变成了一位芭蕾舞者,在"舞台"中央旋转,突然像折翼的天鹅般坠落。她的手指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最后轻轻贴在胸口,眼神渐渐涣散,嘴角却挂着满足的微笑,仿佛死亡只是一场长眠。
已经有评委开始擦眼泪。
第三种...季扶摇停顿了一秒,目光不经意扫过傅临渊。然后她开始了最震撼的表演——一个女特工在任务失败后的死亡。
她靠在想象中的墙角,呼吸越来越急促,右手无意识地摸向耳后的位置——陆栖柒习惯性藏毒囊的地方。突然,她的身体剧烈抽搐,仿佛某种剧毒在血管中燃烧。但她的眼神异常清醒,死死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嘴唇颤抖着说出两个无声的字:"快...走..."
最后一个动作,她缓缓闭上眼睛,一滴泪从眼角滑落。这滴泪的位置,与陆栖柒在《无声告白》中的经典死亡镜头分毫不差。
长达十秒的静默后,现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评委席上几位老艺术家甚至站了起来。林妙儿脸色铁青地站在一旁,手中的获奖信封被捏得变了形。
傅临渊没有鼓掌。他死死盯着台上的季扶摇,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震惊、心疼、确认...以及某种深沉的温柔。那个耳后藏毒的动作,是陆栖柒在一次真实任务中用过的手法,从未在任何电影中展现过。
"谢谢。"季扶摇鞠躬,瞬间恢复了平静的表情,"死亡有很多种,但表演的真诚只有一种。陆栖柒前辈教会我这一点。"
她故意用了"教会"这个词,既像在说模仿学习,又暗指更深层的关系。台下响起会意的笑声和更热烈的掌声。
回到座位后,陈姐激动地抓住她的手:"太棒了!明天头条肯定是你的!林妙儿那个小贱人脸都绿了!"
季扶摇微笑不语,余光扫向前排。傅临渊已经不在座位上了。
颁奖典礼结束后,媒体区一片混乱。记者们争先恐后地围住季扶摇,问题像连珠炮般砸来:
"季小姐,您的表演是否刻意模仿陆栖柒?" "有消息称您曾做过陆影后的替身,是真的吗?" "您和傅临渊先生是什么关系?他为何投资您的新片?"
季扶摇保持着礼貌而疏离的微笑,在保镖护送下艰难前行。就在这时,一个戴眼镜的男记者突然挤到最前面,高声问道:
"季小姐,有传言说您就是失踪的陆栖柒本人,只是整容换了身份,您对此有何回应?"
现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镜头都对准了季扶摇的脸。她的心跳加速,但面上不显:"有趣的猜想。不过..."她轻轻摸了摸自己的泪痣,"如大家所见,我和陆前辈连泪痣的位置都一样。如果是整容,医生未免太偷懒了。"
这个幽默的回答引来一阵笑声,紧张的气氛稍稍缓解。但季扶摇知道,这个问题的出现意味着她的身份之谜已经引起广泛猜测。
好不容易摆脱记者,季扶摇刚坐进保姆车,手机就响了。是傅临渊发来的定位信息,附言:「等你。有东西给你看。」
地点是傅氏大厦顶层的私人办公室。季扶摇犹豫片刻,还是让司机改了路线。是时候摊牌了。
傅氏大厦顶层,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的灯火。傅临渊站在窗前,背影挺拔如松。听到开门声,他转过身,手中拿着一个平板电脑。
"精彩的表演。"他的声音低沉,"特别是那个耳后的动作...很专业。"
季扶摇没有接话,直接走到沙发边坐下:"你想给我看什么?"
傅临渊将平板递给她:"这个。"
屏幕上是一段视频——陆栖柒在私人工作室排练的未公开画面。她正在练习的,赫然是季扶摇今天表演的第三种"死亡"场景,动作、神态、甚至那滴泪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这是陆栖柒最后一次私人排练,三天后她就失踪了。"傅临渊坐在她对面,"视频从未公开过,连她的经纪人都不知道存在。"
季扶摇的指尖微微发抖。她完全不记得拍过这段视频,但身体却本能地复刻了每一个细节。
"还有这个。"傅临渊滑动屏幕,调出一份电子文档,"你电脑里的《春之祭》剧本,与陆栖柒失踪前正在筹备的项目完全一致。甚至连批注的笔迹都..."
"够了!"季扶摇猛地站起,"你想说什么?直接点。"
傅临渊放下平板,缓缓走近:"我知道你就是陆栖柒。不是模仿,不是巧合,而是失忆后的陆栖柒。"他伸手想触碰她的脸,被季扶摇躲开,"柒柒,你不需要再伪装了。"
季扶摇退到窗边,心跳如雷。夜风吹起她的长发,城市的灯光在她眼中闪烁。
"假设...只是假设..."她艰难地开口,"如果我真的是陆栖柒,那一年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会失忆?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我死了?"
傅临渊的眼神变得痛苦:"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涉及'暗鸦'、苏曼、以及...我们之间的约定。"
"什么约定?"
"生死与共。"傅临渊指了指她随身佩戴的孔雀胸针,"你给我的承诺,刻在那里。"
季扶摇下意识摸向胸针。就在这时,傅临渊突然脸色煞白,捂住胸口踉跄了一下。
"傅临渊?"她本能地上前扶住他。
"没事...老毛病了..."他的呼吸变得急促,额头上渗出冷汗,"药...在抽屉里..."
季扶摇迅速翻找抽屉,找到一个小药瓶。她倒出两粒白色药片,却突然停住了——这不是普通的药,而是"暗鸦"特制的解毒剂,专门针对某种神经毒素。
"你中毒了?"她震惊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傅临渊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一年前...码头仓库...你救了我...但毒素已经..."
季扶摇的大脑嗡的一声。零碎的记忆碎片突然拼接——她确实记得一个满是鲜血的仓库,记得给某人注射解毒剂...记得自己说了什么重要的话...
不等她细想,傅临渊的情况突然恶化。他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季扶摇立刻将他平放在沙发上,熟练地检查瞳孔和脉搏。
"α型神经毒素复发..."她喃喃自语,迅速从手包里取出随身携带的微型注射器,"需要强效抑制剂..."
针头刺入傅临渊的颈部静脉,药液缓缓推入。这是陆栖柒才会的急救手法,使用特定角度注射以加快药物扩散。季扶摇做完才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什么,但此刻救人要紧。
傅临渊的呼吸渐渐平稳。他虚弱地睁开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笑:"专业手法...只有陆栖柒...这么打针..."
季扶摇别过脸:"别说话,保存体力。我已经叫了救护车。"
"不去医院..."傅临渊抓住她的手腕,"不安全...苏曼的人...在监视..."
这句话提醒了季扶摇。她快步走到窗前,向下望去。大厦正门停着几辆可疑的黑色轿车,其中一辆的车窗半开,露出望远镜的反光。
"该死。"她拉上窗帘,回到傅临渊身边,"除了苏曼,还有谁在监视你?"
傅临渊艰难地坐起来:"很多...傅家的商业对手...'暗鸦'的残余势力..."他苦笑一声,"毕竟我知道太多秘密..."
季扶摇的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顶层东侧安全通道畅通。带他下来,有车接应。——M」
杨雯?季扶摇皱眉。这个神秘人总是在关键时刻出现,但她不敢完全信任。
"我们得离开这里。"她扶起傅临渊,"能走吗?"
傅临渊点头,勉强站起身。季扶摇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两人缓慢地向安全通道移动。
通道里灯光昏暗,空无一人。季扶摇警惕地观察每一个拐角,生怕遭遇伏击。傅临渊的重量压在她身上,他的呼吸喷在她耳畔,温热而虚弱。
"为什么..."他轻声问,"不承认...你是陆栖柒..."
季扶摇沉默片刻:"因为我不确定...不确定陆栖柒是谁,不确定她做过什么..."她的声音几乎是一种呜咽,"如果我真的是她...那些血债...那些任务..."
傅临渊突然停下脚步,扳过她的肩膀:"听着,无论你记不记得,你始终是你。善良、勇敢...固执得要命..."他咳嗽两声,"陆栖柒不是什么冷血杀手,她是...一个在黑暗中选择光明的傻瓜..."
季扶摇的眼眶突然湿润。就在这时,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立刻将傅临渊护在身后,手摸向藏在腿环上的匕首。
"季小姐?"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是傅临渊的保镖队长,"傅总还好吗?我们接到警报..."
季扶摇长舒一口气:"他需要医疗支援,但不能去医院。"
保镖队长点头:"安全屋已经准备好了,医生也在路上。"
回到傅氏庄园已是深夜。医生给傅临渊做了全面检查,确认毒素暂时被抑制,但需要进一步治疗。季扶摇站在卧室门外,听着里面模糊的对话声。
"...复发频率增加了..." "...最多三个月..." "...必须找到原始毒素样本..."
三个月?季扶摇的心沉了下去。傅临渊的病情比她想象的更严重。
医生离开后,她悄悄进入卧室。傅临渊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如纸,但看到她还是露出了微笑。
"偷听可不是好习惯。"他调侃道。
季扶摇在床边坐下:"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病得这么重?"
"告诉你有什么用?"傅临渊轻声说,"你已经承受够多了。"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刺入季扶摇的心脏。她突然意识到,无论她承认与否,内心深处已经相信自己是陆栖柒...而陆栖柒与傅临渊之间,显然有着超越普通关系的羁绊。
"我会帮你。"她听见自己说,"找出解毒方法。"
傅临渊的眼睛亮了起来:"记忆芯片..."
"我会看的。"季扶摇承诺,"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告诉我真相。"她直视他的眼睛,"全部真相。关于陆栖柒,关于你,关于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傅临渊沉默良久,终于点头:"好。等你准备好,我会告诉你一切。"
季扶摇起身准备离开,却被他拉住手腕:"留下来。"他的声音罕见地带着一丝恳求,"今晚...别一个人。"
窗外,月光如水。季扶摇看着傅临渊虚弱却倔强的样子,心软了。她轻轻点头,在床边的扶手椅上坐下:"睡吧,我就在这里。"
傅临渊很快陷入沉睡。季扶摇望着他的睡颜,思绪万千。她取出藏在身上的记忆芯片和解码器,犹豫再三,还是将它们连接起来。
屏幕亮起,提示输入密码。季扶摇试了几个常用组合,都不对。最后,她鬼使神差地输入了孔雀胸针背面的日期——他们"生死与共"的承诺日。
系统解锁了。
屏幕上出现一个文件夹,标题是《给失忆后的我》。季扶摇深吸一口气,点开了第一个视频文件。
画面中的陆栖柒——或者说,她自己——面色苍白但眼神坚定,背景看起来像某个安全屋。
"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计划成功了。"视频里的"她"说道,"我故意被洗脑,以季扶摇的身份重生。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接近真相...关于'暗鸦'、关于苏曼...关于傅临渊体内的毒素..."
季扶摇的手开始发抖。视频继续播放:
"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要相信傅临渊。他是我们唯一的盟友。至于密码...在你最深的记忆里,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视频突然中断,屏幕上跳出一行红色警告:「检测到外部入侵!系统锁定!」
季扶摇猛地抬头——卧室的窗户外,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她迅速拔出匕首,但为时已晚。一枚麻醉针从窗外射入,正中她的颈部。
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她看到傅临渊惊醒的脸,和他喊出的那个名字:
"柒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