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西山废弃矿场。
陆栖柒趴在潮湿的草丛中，夜视镜将眼前的景象染成诡异的绿色。三百米外，伪装成矿石运输车的电梯井入口静静矗立，四名全副武装的警卫来回巡逻。
"热成像显示地下有二十七个人。"耳机里传来傅临渊的声音，"林岳在主控室，距离电梯井垂直距离二百八十米。"
陆栖柒调整了一下耳麦："'夜莺'的核心服务器呢？"
"正下方三百米处。独立供电系统，电磁屏蔽层厚达三米。"傅临渊停顿了一下，"秦风已经切断外围警报，但内部防御系统是独立的。"
夜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陆栖柒的指尖轻轻敲击地面——这是她和傅临渊约定的摩斯密码：准备就绪。
"记住，一旦拿到数据就立刻撤离。"傅临渊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紧张，"不要尝试硬闯核心区。林岳的意识传输装置可以直接入侵你的神经系统。"
陆栖柒没有回答。计划很简单：她伪装成被俘，让警卫带她进入基地；傅临渊和秦风的小队则从备用通风管道潜入，在数据中心会合。但两人心知肚明，面对林岳和进化中的"夜莺"，任何计划都充满变数。
"行动。"傅临渊最终下令。
陆栖柒摘掉夜视镜，故意踩断一根树枝。警卫立刻警觉地举枪瞄准："谁在那里？"
"别开枪！"她踉跄着走出树丛，双手举起，"我...我迷路了..."
警卫的战术手电照在她脸上。陆栖柒适时地表现出惊恐和虚弱，像极了受惊的普通女性。
"是陆栖柒！"一个警卫认出了她，"老板说要特别留意的那个影星！"
"带她去见老板。"领头的警卫下令，"其他人继续巡逻。"
陆栖柒被粗暴地反剪双手，戴上黑色头套。电梯下降的失重感让她胃部翻腾。大约两分钟后，头套被摘掉，刺目的白光让她眯起眼睛。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实验室，墙壁上布满显示屏。正中央的手术台上，连接着数十根管线的培养舱里漂浮着一个赤裸的女性躯体——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只是胸口标着"实验品13号"。
"啊，我的小蝴蝶终于飞回来了。"
声音从上方传来。陆栖柒抬头，看到林岳站在二楼环形走廊上。他依然占据着苏曼的身体，但那张脸已经扭曲得不成人形——右半边肌肉萎缩，左眼被机械义眼取代，嘴角不自然地抽搐着。
"养母..."陆栖柒故意用这个称呼，声音颤抖，"你...你怎么变成这样..."
林岳大笑，笑声像金属摩擦般刺耳："还装失忆？你在发布会上的表演很精彩，但骗不过我。"他按下控制台上的一个按钮，"让我看看你的特殊能力恢复了几成。"
天花板突然降下一个金属头盔，猛地扣在陆栖柒头上。剧痛如闪电般贯穿她的太阳穴，眼前炸开一片白光。
再睁眼时，她已经不在实验室里。
周围是一片纯白的虚无空间，没有墙壁，没有天花板，只有无尽的白色向四面八方延伸。陆栖柒低头，发现自己穿着十二岁时的衣服——粉色连衣裙，白色小皮鞋，正是被苏曼收养第一天的装扮。
"欢迎来到意识空间，柒柒。"
陆栖柒转身，看到一个年轻版的苏曼站在身后。这个苏曼眼神温柔，嘴角带着她记忆中的微笑——是真正的养母，不是被林岳占据的躯壳。
"养母？"陆栖柒的声音变回了小女孩的调子，"真的是你吗？"
"是我，亲爱的。"苏曼轻抚她的脸颊，"也是所有被他吞噬的人。"
随着她的话音，白色空间里浮现出无数人影——男女老少，有的穿着白大褂，有的身着军装，还有几个她认出的"暗鸦"特工。所有人都目光呆滞，像提线木偶般静止不动。
"这是..."
"'夜莺'的数据库。"苏曼拉着她的手向前走，"林岳把每个反对他的人都吸进了这里，包括你真正的父母。"
陆栖柒脚步骤停："我的...父母？"
"他们是最早发现意识传输危险性的科学家。"苏曼指向远处一对模糊的身影，"为了保护你，他们把你送到孤儿院，然后...就被林岳清除了。"
陆栖柒的胸口像被巨石压住。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被抛弃的孤儿，原来...
"时间不多了，柒柒。"苏曼突然紧张地环顾四周，"林岳很快会发现我觉醒了。听着，要摧毁'夜莺'，你需要这个。"
她轻声哼起一首法语摇篮曲——正是陆栖柒小时候每晚入睡前听的。简单的旋律在白色空间里回荡，竟引起细微的波动，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这是..."
"关闭代码。"苏曼的影像开始闪烁，"林岳用这个旋律作为最初的系统密钥，后来他自己都忘了。记住它，当你在核心机房听到这段旋律时，跟着唱..."
空间突然剧烈扭曲。苏曼的身影被无形的力量拉扯、撕裂。
"他来了！快走！"苏曼奋力将陆栖柒推开，"找到13号实验体！她是关——"
话音未落，一道黑色闪电劈下，苏曼的影像化为无数碎片。白色空间迅速崩塌，取而代之的是血红色的数据流和尖锐的警报声。
"我就知道她会觉醒。"林岳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没关系，很快你们都会成为'夜莺'的一部分。"
陆栖柒猛地睁开眼睛，回到现实世界。头盔已经移除，她躺在实验室的地板上，嘴角有血迹。林岳正俯视着她，机械义眼闪烁着红光。
"多么美妙的大脑啊。"他陶醉地说，"突触传导速度是常人的1.5倍，记忆区域几乎没有损耗...完美的载体。"
陆栖柒虚弱地喘息："你...永远得不到..."
"哦，但我已经得到了。"林岳走向控制台，"'夜莺'刚刚复制了你的全部记忆和人格矩阵。只需要72分钟——而不是72小时——就能完成传输。"
他按下按钮，实验室中央的地板滑开，升起一个巨大的圆柱形容器。里面漂浮着半透明的蓝色液体，无数光纤在其中交织，形成一个发光的神经网络——"夜莺"的核心。
"看啊，这是人类进化的下一步！"林岳狂热地挥舞着手臂，"我的意识将与'夜莺'融合，再注入你的身体...永生不死！"
陆栖柒趁机观察四周。按照傅临渊的描述，数据中心应该在隔壁，但眼前的"夜莺"核心明显是独立的。她必须想办法接近那个容器...
警报声突然响彻实验室。
"入侵者！"一个警卫冲进来，"傅临渊带人突破了第三防线！"
林岳冷笑："正好让他亲眼见证爱人的终结。"他拽起陆栖柒，拖向中央容器，"提前开始意识传输！"
陆栖柒被强行按进一个类似核磁共振仪的装置，头部和脊椎被金属环固定。冰冷的凝胶注入血管，她感到意识开始模糊。
"别担心，不会疼的。"林岳在她耳边低语，"等傅临渊进来，会看到一具活着的躯壳...而真正的你，将永远成为'夜莺'的一部分。"
最后一刻，陆栖柒看到实验室的门被炸开，傅临渊带着小队冲了进来。她想喊叫，但声带已经麻痹。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将她拖入意识深渊...
"柒柒！"
傅临渊的怒吼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陆栖柒在黑暗中挣扎，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撕成碎片，散落在数据洪流中。
【意识传输进度：17%】
机械女声在虚空中响起。陆栖柒努力集中思维，回忆苏曼教她的摇篮曲。但记忆像沙子般从指缝溜走，她甚至想不起自己的名字...
【传输异常。检测到抵抗意识。】
突然，一缕阳光刺破黑暗。陆栖柒看到傅临渊站在实验室里，正疯狂地攻击控制台。他的嘴唇在动，但她听不见声音。
【傅临渊生物信号接入系统。警告：非法入侵。】
一道闪电般的连接在虚空中形成。陆栖柒感到一股熟悉的力量涌入——是傅临渊！他不知用什么方法，竟然将自己的意识接入了系统！
"阿渊..."她终于能发出声音，"你怎么..."
"共生连接。"傅临渊的影像在她身边凝聚，"我体内的毒素...和你的抗体...产生量子纠缠..."
他的解释断断续续，但陆栖柒明白了——他们之间的羁绊，早已超越物理界限。
【传输进度：42%。抵抗减弱。】
"不！"傅临渊在现实和虚拟中同时怒吼。陆栖柒看到实验室里的他拿出一支注射器，毫不犹豫地扎进自己的颈部。
"你疯了！"林岳尖叫，"那种剂量会要你的命！"
【检测到极端情感波动。分析中...】
虚拟空间剧烈震荡。陆栖柒感到傅临渊的意识更加强烈地与她交织在一起，像两股绳索紧紧缠绕。
"记住那首歌..."傅临渊在虚空中握住她的手，"苏曼教你的..."
摇篮曲！陆栖柒猛然醒悟。她开始轻声哼唱，起初不成调子，但随着记忆复苏，旋律越来越清晰。
【发现原始密钥。系统重置初始化。】
"不可能！"林岳的影像在虚空中扭曲，"那个旋律早就被删除了！"
【身份验证通过。欢迎您，管理员苏曼。】
整个虚拟空间开始崩塌。林岳的尖叫声与系统警报混成一片。陆栖柒感到自己的意识被一股温柔的力量推出数据流，回归身体...
她猛地睁开眼睛，看到实验室一片混乱。林岳——或者说苏曼的身体——正在控制台前抽搐，机械义眼不断闪烁。"夜莺"的核心容器发出刺眼的蓝光，光纤一根根熔断。
"结束了。"傅临渊踉跄着走过来，解开她的束缚。他的脸色惨白，嘴角不断溢血——过量毒素正在侵蚀他的生命。
陆栖柒挣扎着爬起来，扶住摇摇欲坠的他："你注射了多少？"
"足够...建立连接..."傅临渊虚弱地微笑，"我知道...你会记得那首歌..."
林岳突然发出不似人类的嚎叫。他的身体像坏掉的玩偶一样扭曲，机械义眼炸裂，露出下面的生物组织——那根本不是苏曼的身体，而是一个丑陋的混合体！
"你们...毁了一切！"他嘶吼着扑来，"但我还有备用计划！"
傅临渊推开陆栖柒，迎上前去。两人扭打在一起，撞向"夜莺"的核心容器。玻璃碎裂的声音震耳欲聋，蓝色液体如洪水般涌出。
"阿渊！"陆栖柒尖叫。
最后一刻，傅临渊挣脱林岳，向她的方向扑来。林岳则被卷入了崩溃的核心，身体在蓝色液体中迅速溶解，发出非人的惨叫。
【系统崩溃倒计时：10秒】
"走！"傅临渊拉起陆栖柒，向出口狂奔。
他们刚冲出实验室，身后就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冲击波将两人掀飞，重重摔在走廊上。陆栖柒的头撞到金属墙壁，视线瞬间模糊。
最后的意识里，她感觉傅临渊抱起了她，在她耳边说了什么。但黑暗来得太快，她只来得及回应一个词：
"生死...与共..."
然后世界归于寂静。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