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债权人,季氏集团账面可执行资产——"
律师的喉结上下滚动,手指在文件夹边缘留下汗渍。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法庭惨白的灯光,像在宣读死刑判决书最后一行的刽子手。
"——为零。"
咔嚓。
大厅最后一盏射灯应声熄灭,电路发出垂死般的嗡鸣。
只剩高窗投下的铁灰色天光,将季青序的影子钉在磨得发亮的大理石地面上。
那道影子细得惊人,像被削尖的铅笔,随时会折断。
他盯着腕表上跳动的秒针。
180秒。三分钟。足够走完他二十三年的人生。
"等等!"
实木被告席被拍得震颤,老周从债权人席第三排霍然起身。
这个给季氏供应了十五年螺纹钢的老汉,脖子上还挂着工地安全绳磨出的红痕。他挥舞着结满老茧的手掌,破锣嗓子震得玻璃嗡嗡作响:
"那批H型钢呢?临湾仓库里堆着的三千吨,上个月刚到的货!"
律师翻动文件的手指泛起青白。纸张哗啦声中,他的声音像被冷冻过:
"根据央行第4709号查封令,已于今日凌晨3点17分由铁路信托接管。"
他顿了顿,"优先清偿顺序:第一抵押权人。"
旁听席顿时炸开锅。
后排举起的手机像一片钢铁荆棘,闪光灯在季青序脸上割出明暗交错的伤口。
有人对着录音笔飞快念叨:"突发:曾承建沪昆高铁支线的季氏集团今日破产,债权人会议确认..."
季青序的视线落在手腕内侧。
那里新植入的信用芯片正在皮下泛着幽蓝冷光,薄如蝉翼的金属片下,毛细血管清晰可见。
-20、-40、-60...数字每次跳动,都像有冰锥扎进鼓膜。
他数着耳膜上传来的刺痛,一下,两下,三下。
"肃静!"
法官的法槌砸在核桃木底座上,闷响在挑高的穹顶下回荡。
季青序却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更清晰的"咔哒"声——像是精密齿轮终于咬合到预定位置。
律师最后的声音穿过嘈杂:
"...季青序个人连带债务20.47亿元,即日进入强制执行程序。"
20.47亿。
他在心里拆解这个数字。
如果每天在建筑工地搬两万块砖,每块砖挣一分钱...
"季先生。"
法警的橡胶鞋底在地面摩擦出声。
这个满脸青春痘的年轻人递来塑料托盘,里面躺着把银色剪刀:
"根据《信用管理条例》,请配合移除通行腕带。"
黑色硅胶腕带早已断裂,露出皮下芯片上激光刻印的二维码。
那是他大学毕业时,父亲拍着他肩膀说"该接班了"那天植入的。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锁屏上跳出一条血红色通知:
【"信用轨"系统提示:您的信用分-120,主轨权限即将移交】
"主轨...持有人?"
他嘶哑的嗓音被旁听席末排的骚动切断。
穿深灰三件套的男人正在起身,羊绒面料随着动作泛起水波般的纹路。
当那人抬眼时,镜片后的目光像手术刀般精准剖开人群,钉在季青序颈后第三节脊椎上。
男人没说话,只是竖起食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嘀——
芯片突然发烫,红光从皮下透出,在季青序手腕上烙出一行漂浮文字:
【主轨匹配完成:谢长渊(谢氏交通集团董事局主席)】
季青序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在父亲书房的投标文件上,在高铁通车仪式的新闻稿里,在那场导致季氏资金链断裂的"信用轨"标准投票会上...
穿灰西装的男人正慢条斯理地扣上袖扣。
那是一对铂金材质的轨道造型袖扣,在昏暗法庭里闪着冷光。
原来,这就是囚笼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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