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个月,对霍雨浩而言,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炽热的刀尖上行走。
他完美地扮演着“情绪之神”的角色。高效、冷漠、理性。他处理公务,出席例会,对所有神祇(包括唐三和小舞)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和礼貌性的疏离。
他再也没有去看过唐舞桐,甚至动用神力 subtly(巧妙地)避开了所有她可能出现的区域。每一次神识感知到她独自在花园落寞的身影,每一次听到她强颜欢笑与宁荣荣交谈的声音,他的心脏都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痛到麻木。
但他不能流露出分毫。他必须让所有人,尤其是暗中窥探的毁灭之神,相信他依旧是从那个“最优解”机器。
毁灭之神的神念果然如影随形,时不时便会 subtlely(不易察觉地)扫过情绪神殿。每一次,霍雨浩都提前收敛所有心神,将灵魂波动压制到最低,模拟出最深沉的冥想或最枯燥的数据处理状态。
他甚至主动参与了一次由毁灭之神主导的、关于神界能量网格优化的研讨会,并在会上提出了几个极其冷僻、完全基于逻辑和数据的优化方案,其思维方式与“遗忘”后的他别无二致,赢得了毁灭之神一个难得的、略带赞许的微微颔首。
霍雨浩心中冷笑,表面却依旧平静无波。他知道,自己暂时稳住了对方。
与此同时,他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为一个月后的尝试做准备。
他不断优化着神殿内部的屏蔽结界,将其加固到足以短暂隔绝神王级探查的强度。他反复模拟演练着神力输出的精度,确保在引动“回溯之锚”时能量波动最小。他像一台最精密的仪器,计算着每一个细节,不容许任何差错。
等待是煎熬的,但希望如同黑暗中的微光,支撑着他。
在这期间,戴沐白又来找过他两次,旁敲侧击,试图再次唤起他的“非理性故障”,但都被霍雨浩用冰冷的逻辑和“数据分析”挡了回去。戴沐白最终也只能无奈放弃,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惋惜。
而唐三,则来得更沉默。他有时只是站在神殿外,远远看上一眼,感受一下霍雨浩那平稳却毫无生气的神力波动,然后默默离开。这位神王父亲的背影,日渐沉重。
终于,在霍雨浩几乎要将时间数着秒过的时候,神界日历指向了那个关键的日子。
混沌裂隙的能量喷发如期而至!
神界委员会发布了预警,强大的能量波动即使远在核心区也能清晰感知。很快,两道浩瀚无匹的神力冲天而起,一者充满生命创造,一者蕴含毁灭寂灭,交织着直奔神界边缘而去——正是生命女神与毁灭之神!
机会来了!
霍雨浩的心脏猛地一跳,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耐心地又等待了数个时辰,直到确认那两位神王的气息彻底远离神界核心,并且混沌裂隙的能量波动达到巅峰,足以掩盖任何细微异常时,他才猛然睁开了眼睛!
行动!
他身形一闪,出现在密室之中。挥手间,层层叠叠的屏蔽神纹亮起,将密室包裹得密不透风!这还不够,他甚至调动了情绪神殿积累万年的信仰之力,形成一道无形的厚壁,进一步隔绝内外!
此刻,就算里面天翻地覆,外界感知到的,也只是一尊神祇在正常闭关修炼的平稳波动。
他深吸一口气,拿出了那枚承载着“黄金之路”记忆的水晶。另一只手,则紧紧握住了海神缘的戒指和那幅星斗初遇的素描。
他没有立刻引动水晶,而是先拿起戒指和画,集中意志,回忆着其中的情感。
“回溯之锚”再次传来微弱的悸动,如同预热。
当共鸣感达到一个临界点时,他眼中精光一闪,磅礴而精准的情绪神力,如同纤细却坚韧的丝线,猛地注入那枚记忆水晶!
嗡——!!!
水晶骤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其中封印的、那完美融合的两种神力与灵魂共鸣的波动,如同被唤醒的洪流,汹涌而出!
几乎在同一时刻!
霍雨浩灵魂深处的“回溯之锚”仿佛受到了最强烈的召唤,以前所未有的幅度剧烈震颤起来!金色的光芒瞬间照亮了他那片因记忆缺失而虚无的灵魂区域!
“就是现在!”霍雨浩心中怒吼,将所有意志集中在“回溯之锚”上,引导着那股由外部钥匙引发的共鸣之力,狠狠撞向【心锚封印】的壁垒!
轰隆!!!
一场无声却惊天动地的碰撞,在霍雨浩的灵魂最深处爆发!
封印壁垒剧烈震动,那坚不可摧的法则之墙上,竟然被这股内外夹击的共鸣之力,硬生生地撞击出了一道细微的、几乎不可见的……裂痕!
虽然只是一道裂痕,并未贯穿,但这是一个里程碑式的突破!证明封印并非绝对无敌!它是有可能被从内部撬动的!
然而,就在霍雨浩全力维持着共鸣,试图让那道裂痕扩大哪怕一丝一毫时——
异变陡生!
或许是封印受到冲击,或许是那“黄金之路”的能量过于特殊,那枚记忆水晶承受不住两股强大力量的灌注,表面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痕!
紧接着——
砰!
水晶猛地炸裂开来!
失控的能量瞬间反噬!霍雨浩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金色的血液!灵魂深处的“回溯之锚”也受到剧烈冲击,光芒瞬间黯淡下去!
更糟糕的是,由于水晶的突然炸裂,那股共鸣之力失去了外部引导,变得混乱狂暴,眼看就要在密室内失控爆炸,届时产生的能量波动必将惊动整个神界!
千钧一发!
霍雨浩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不顾反噬带来的剧痛,双手猛地一合!
“情绪吞噬!”
一个巨大的、无形的漩涡瞬间在他身前形成,将那团即将爆开的、混乱的黄金之路能量强行包裹、压缩、吞噬!这是他情绪神位的本源能力之一,此刻用来处理自己失控的力量,凶险万分!
滋滋滋——
狂暴的能量被强行湮灭,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霍雨浩的身体剧烈颤抖,脸色苍白如纸,显然承受了极大的负担。
足足过了一刻钟,那团失控的能量才被彻底吞噬干净。
密室內恢复了平静,只留下满地水晶碎片和霍雨浩嘴角那抹刺眼的金色。
他成功了,也失败了。
成功在于,他验证了方法的可行性,甚至撞出了一道裂痕。
失败在于,钥匙毁了,他受了不轻的伤,而且打草惊蛇——虽然能量波动被他强行压下,但如此剧烈的内部能量湮灭,不可能完全瞒过所有人。
果然,没多久,神殿外便传来了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
“情绪之神,方才神殿内部能量波动似有异常,可否安好?”
是唐三!
他果然察觉到了!
霍雨浩心中猛地一沉。他迅速抹去嘴角血迹,清理掉水晶碎片,强行压下伤势,让气息尽量平稳,然后撤去了最外层的屏蔽。
神殿大门打开,唐三站在门外,眼神深邃地看着他。
“有劳海神关心。”霍雨浩语气平淡,甚至刻意流露出一丝“被打扰”的不悦,“方才尝试解析一种下界新型情绪能量的结构,过程中能量略有失控,已自行处理完毕。”
唐三的目光扫过霍雨浩略显苍白的脸色,又感知了一下神殿内尚未完全散去的、细微的能量湮灭气息,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新型情绪能量?”唐三重复了一句,语气听不出喜怒,“看来情绪之神即便‘遗忘’了许多事,对神职的研究依旧尽职尽责。”
他的话语似乎意有所指。
霍雨浩心中一紧,但面上不动声色:“分内之事。”
唐三沉默地看了他几秒,最终点了点头:“既无大碍,便好。若有需要,可寻求帮助,无需独自冒险。”
说完,他转身离去,没有再多问一句。
但霍雨浩知道,唐三的疑心已经被彻底勾起了。
这一次的尝试,代价巨大。
他看着唐三离去的方向,又感受了一下灵魂深处那道细微却真实存在的封印裂痕,以及黯淡了许多的“回溯之锚”。
路,似乎打开了一丝缝隙。
但前方的危机,也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