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三离开后,霍雨浩强撑着的平静瞬间瓦解。他踉跄一步,扶住墙壁,又是一口金色的神血抑制不住地咳出,溅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灵魂深处传来阵阵针扎般的剧痛,那是“回溯之锚”受到冲击以及神力反噬的结果。密室内虽然清理干净,但那枚承载着重要共鸣钥匙的记忆水晶已经彻底粉碎,无法复原。
代价惨重。
霍雨浩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却异常明亮,甚至带着一丝疯狂的执念。
他成功了!
虽然只有一道细微的裂痕,但证明了他的思路是正确的!【心锚封印】并非无懈可击!
那道裂痕,就像无尽黑暗中的第一缕曙光,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希望和动力。与这希望相比,受伤和引起怀疑的代价,似乎都可以承受。
他立刻盘膝坐下,不顾伤势,首先将全部心神沉入灵魂,仔细感知那道裂痕。
裂痕极其细微,如同发丝,蜿蜒在浩瀚的封印壁垒之上。透过裂痕,他隐约能感受到另一侧被封锁区域的……虚无与冰冷。那里本应是他最珍贵的宝藏,如今却空荡死寂。
但裂痕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通道!虽然无法让记忆回流,但却能让他更清晰地感知到封印的结构,甚至……或许能允许极其微弱的、特殊形式的能量或信息通过?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暂时压下这个念头,开始全力运转神力疗伤,并温养那枚黯淡了许多的“回溯之锚”。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但他甘之如饴。
接下来的几天,霍雨浩表现得更加“正常”,甚至比之前更专注于神职公务,几乎足不出户,仿佛真的要彻底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他要给唐三,也给可能仍在暗中观察的毁灭之神,造成一种“上次只是意外实验事故”的假象。
果然,唐三没有再直接前来,但霍雨浩能隐约感觉到,有一股极其隐晦、温和却持久的神念,时常笼罩在情绪神殿外围。那是唐三的神念,充满了担忧与探究,但并未强行突破他的屏蔽。
父亲在担心他,也在监视他。
霍雨浩心中酸涩,却只能继续扮演下去。
在此期间,他一边疗伤,一边开始执行那个大胆的想法。
他尝试着,将一丝极其微弱、不含任何具体信息、只蕴含着他最纯粹“思念”与“悔恨”情绪波动的神力,小心翼翼地引导向灵魂深处的封印裂痕。
这个过程极其艰难,如同用最纤细的丝线穿过最小的针眼。那丝情绪神力多次被壁垒弹回或湮灭。
但霍雨浩没有放弃,他凭借着万年磨练出的恐怖意志力和对神力精妙到极致的掌控,一次次尝试。
终于,在不知失败了多少次后——
那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纯粹的情绪波动,竟然真的穿过了那道发丝般的裂痕,渗入了那片被封锁的记忆虚无之地!
成功了!
虽然这丝情绪波动什么也改变不了,就像一滴水落入浩瀚的沙漠,瞬间消失无踪。但它确确实实通过了!
这意味着,裂痕是双向的!虽然记忆无法回流,但“现在”的他,或许能向“过去”被封锁的区域传递一些东西!
这个发现让霍雨浩激动不已。虽然目前看来实用价值不大,但这无疑是一个极其重要的突破口!
就在他沉浸在新的发现中时,神殿外的屏蔽结界,再次被触动了。
这一次来的,不是唐三,也不是戴沐白。
来者是——九彩神女宁荣荣。
霍雨浩心中一凛,迅速收敛所有情绪,恢复冷漠状态,打开了神殿大门。
宁荣荣站在门外,她的脸色不像往常那样带着温和的笑意,而是充满了严肃,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她的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情绪之神。”宁荣荣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九彩神女。”霍雨浩微微颔首,让开通道,“请问有何事?”
宁荣荣走进神殿,目光快速而敏锐地扫过四周,最后定格在霍雨浩脸上,似乎想从他眼中找出什么。
“听说你前几日修炼时能量失控?”她开门见山。
“一点小意外,已无碍。”霍雨浩平静回答。
宁荣荣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旁边的桌上,打开盖子。里面并不是什么珍馐美味,而是一碗看起来十分简单、甚至有些朴素的……药膳粥。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和药味。
“这是舞桐以前跟你闹别扭时,我常做给她吃,哄她开心的方子。”宁荣荣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像锤子一样砸在霍雨浩心上,“她说……你后来也很喜欢这个味道。”
霍雨浩的心脏猛地一缩!他当然记得!那是宁荣荣的独家配方,能温养心神,每次他和舞桐吵架后和好,她都会做这个……
但他必须忍住。
“多谢好意。”他的语气毫无波澜,“但我目前并无食用此类物品的需求。”
宁荣荣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那丝压抑的愤怒终于掩饰不住:“霍雨浩!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戴老大说你可能有‘故障’!三哥也觉得你不对劲!你知不知道舞桐她现在……”
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强行忍住:“她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她几乎不吃不喝,整天看着你的方向发呆!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才让你宁愿忘记一切!你就算真的什么都忘了,看在过往的情分上,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再这样伤害她?!哪怕只是假装接受一点点的好意,让她能有点念想?!”
这番话,如同最锋利的刀子,将霍雨浩的心割得鲜血淋漓。他几乎要控制不住,想要告诉荣荣一切真相。
但他不能。
他死死掐住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最后的理智和冷漠。
他看了一眼那碗粥,又看向宁荣荣,用一种近乎残忍的理性分析道:“九彩神女,我理解您对唐舞桐小姐的关心。但基于我的现状,‘假装接受好意’是一种欺骗行为,长远来看,一旦真相揭穿,会带来更大的伤害。我认为,让她逐渐接受‘现实’,才是对她最负责任的做法。这碗粥,请您带回吧。”
“你!”宁荣荣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最终,她猛地收回手,眼神里充满了彻底的失望和冰冷。
“好……好一个情绪之神!好一个最优解!霍雨浩,你真是……太让我‘刮目相看’了!”
她猛地盖上食盒,转身就走,再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神殿大门再次紧闭。
霍雨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确认宁荣荣彻底离开,他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走到桌边,伸出手,指尖颤抖地,轻轻触碰了一下那个已经冰凉的食盒。
仿佛还能感受到一丝她带来的、属于过去的温度。
一滴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从他冰冷的面具下滑落,砸落在桌面上,碎裂开来。
伤害每一个关心他和舞桐的人,这种痛苦,远比神力反噬更甚。
但他没有退路。
他深吸一口气,抹去泪痕,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
他看向密室的方向。
旧的钥匙碎了,他需要新的、更强的“钥匙”!
而这一次,他有了一个更加疯狂、却也可能是唯一能快速起效的想法——
他不只要寻找外物的共鸣。
他要用自己!用他现在这具承载着万年悔恨的灵魂本身,作为最强大的钥匙,去冲击那道裂痕!
但这需要难以想象的巨大能量,并且风险极高,很可能直接导致灵魂崩溃。
他需要一個能量源……一个庞大、稳定、且能被他引动的能量源。
他的目光,投向了神殿下方,那深埋于神界地基之中的、维持着神界运转的……神界核心能量脉络。
一个极其危险而大胆的计划,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