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不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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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小熠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发紧。他转过身，快步走回房间，关上门的瞬间，背紧紧抵住门板，肩膀控制不住地发抖。

他以为自己在慢慢好起来，以为那些黑暗正在退去，却没想过，他的每一次挣扎，都像鞭子一样，抽在身边的人身上。

第二天去录音棚的路上，洛小熠一直没说话。车窗外的树影飞快掠过，他却觉得像在原地打转，怎么也逃不出那个自我厌弃的怪圈。

录音棚很专业，隔音效果极好，关上门就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凯风调试设备时，洛小熠坐在角落的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扶手。

“试试？”凯风递给他一副监听耳机。

洛小熠接过来，却没戴上。

“怎么了？”凯风走过来，看到他苍白的脸，心里咯噔一下。

“凯风，”洛小熠抬起头，眼里的光很暗，“我们算了吧。”

“什么算了？”

“《光隙》，还有……”洛小熠的喉结动了动，“你们不用再等我了。”他看着录音棚里的设备，突然笑了笑，带着点自嘲，“你看这里多好，干净，专业，适合你这样往前走的人。我待在这里，像块多余的污渍。”

“你不是污渍。”凯风的声音有点急，“小熠，你看着我——”

“我不想看。”洛小熠低下头，声音轻得像叹息，“我累了，不想再假装自己能好起来，不想再让你们陪着我耗……”

“这不是耗！”凯风抓住他的手腕，他的手冰得吓人，“我们是心甘情愿！”

“可我不愿意了。”洛小熠猛地抽回手，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我受够了这样的自己，也受够了你们围着我转的样子……太窒息了。”

他站起身，快步走向门口，手刚碰到门把，就听见身后传来吉他弦崩断的声音，刺耳得像玻璃碎裂。

凯风站在设备前，手里还攥着断了的琴弦，指尖被割破了，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滴。他没去擦，只是看着洛小熠的背影，声音哑得厉害：“你就这么想推开我吗？”

洛小熠的肩膀抖了抖，没回头。

“那三年，我找你的时候，你躲着；现在我找到你了，你还要躲吗？”凯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疼，“洛小熠，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门被拉开，外面的阳光涌进来，刺得洛小熠眼睛发酸。他没回答，只是快步走了出去，像在逃离什么。

录音棚的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里面的一切声音。洛小熠站在街边，看着车水马龙，突然觉得自己像个迷路的孩子，不知道该往哪走。

他想让他们好过，却好像只会让他们更疼。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玫发来的消息：“阿熠，粥给你温在锅里了，回来吃点？”

洛小熠看着那条消息，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洛小熠没回玫的消息。

他沿着街边走，初冬的风灌进领口，冷得人骨头疼。路过一家便利店，他进去买了瓶冰水，拧开时手滑了一下，瓶子摔在地上，冰水溅湿了裤脚，冰凉顺着皮肤往上爬。

店员过来收拾碎片，看他脸色惨白，忍不住问：“没事吧？”

洛小熠摇摇头，转身往外走，没走两步就撞上了一个人。那人手里的咖啡洒了他一身，滚烫的液体透过薄毛衣渗进来，他却没觉得疼，只是愣愣地站着。

“你走路不长眼啊？”对方骂了句，见他没反应，骂骂咧咧地走了。

洛小熠低头看着胸前的咖啡渍，深褐色的，像块丑陋的疤。他突然觉得可笑——连陌生人都知道他碍事，他却还在拖累那些在乎他的人。

手机又震动了，是凯风的电话。他看着屏幕亮起来，又暗下去，反复几次，最终还是按了关机。

走到甜品店附近时，他看见路子涛蹲在路口，脖子伸得老长，像在等人。看到他，那孩子眼睛一亮，立刻跑过来：“熠哥！你去哪了？凯风哥找你找疯了！”

洛小熠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靠近：“我不回去了。”

“为什么啊？”路子涛的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玫姐把粥热了三次，说你肯定饿了……”

“告诉她，别等了。”洛小熠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走了。”

“你去哪啊？”路子涛抓住他的胳膊，手劲大得吓人，“你是不是又要像三年前那样消失？熠哥，你不能这样！”

洛小熠用力甩开他的手，路子涛没站稳，摔在地上，膝盖磕在路沿上，发出闷响。那孩子没哭，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眼里的光一点点灭下去，像被踩碎的星星。

“对不起。”洛小熠别过头，不敢再看，转身快步离开。

身后传来陆子涛带着哭腔的喊声：“熠哥！你回来！”

他没回头。

走到车站时，天已经黑了。洛小熠买了张去往城郊的票，上车时发现手机不知什么时候被调成了静音，屏幕上全是未接来电——凯风的，玫的，蓝天画的，东方末的，还有子耀的，密密麻麻，像张网，要把他困在里面。

车开起来时，他靠在窗边，看着城市的灯火一点点往后退，最终变成模糊的光斑。胃里空空的，开始隐隐作痛，他却没在意——疼惯了，也就麻木了。

到城郊时，已经是深夜。这里很偏，只有几盏路灯，照着光秃秃的树杈，像张牙舞爪的鬼。他找了间废弃的仓库，推开门时，灰尘呛得他直咳嗽。

墙角堆着些破旧的纸箱，他蜷缩进去，把自己埋在里面。黑暗像潮水一样涌过来，裹住他，带着铁锈和霉味，却让他莫名地安心——这里没人会被他拖累，没人会因为他难过。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还有凯风的喊声，一声比一声急，带着压抑的哽咽：“洛小熠！你出来！我知道你在这儿！”

洛小熠捂住耳朵，把自己缩得更紧。

脚步声越来越近，仓库的门被猛地推开，手电筒的光扫过来，最终落在他身上。凯风冲过来，一把将他从纸箱里拽出来，他的眼睛红得吓人，脸上全是灰尘，下巴上还有道新的伤口，像是摔倒时蹭的。

“你就这么想躲着我？”凯风的声音发颤，抓着他胳膊的手劲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连路子涛都能找到的地方，你以为我找不到？”

洛小熠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下巴上的伤口，突然觉得那道疤像刻在自己心上。

“跟我回去。”凯风拽着他往外走。

“我不回。”洛小熠挣扎着，“我回去只会给你们添麻烦……”

“添不添麻烦，我说了算！”凯风吼道，眼眶里的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洛小熠手背上，滚烫的，“你知不知道路子涛摔在地上，膝盖磕得全是血？知不知道玫姐站在门口，从天亮等到天黑？知不知道我……”他没说下去，只是用力把洛小熠往怀里带，“我怕你又像三年前那样，一消失就是一辈子。”

洛小熠的挣扎突然停了。

凯风抱着他，声音里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小熠，别再推开我了，好不好？就算你觉得自己是麻烦，是污渍，我也认了……你把我也拖进这泥潭里，我们一起待着，行不行？”

仓库外的风很大，吹得门“哐哐”响。洛小熠靠在凯风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和尘土味，突然觉得，自己拼命想逃离的，或许正是唯一能让他活下去的光。

可这光太烫了，烫得他不敢碰。

他慢慢抬起手，想推开凯风，指尖却在触到他后背时，突然僵住了——那里的衣服湿冷，不知是汗还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