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斗身死,画中异境坍塌,如今唯一的线索,是昊辰从祭坛中带出来的万婴幡。
可他试了多种方法,没有在里面找到一个婴灵。
“昊辰,”和阳长老几人走了进来,“听说你找着敏学几个了,他们现下如何?”
“暂且无碍,但还未醒来。”昊辰察言观色,见和阳长老脸色沉重,询问道:“师叔可是有所发现?”
“我们在村子中央,火情最轻的废墟底下,找到两个还未完全焚毁的人头桩,全部都……”
和阳长老于心不忍,实在说不出口。
“都是婴儿。”
不待和阳长老发问,昊辰将万婴幡展开,道明画中祭坛所见。
“孽镜寻来水命婴孩,需要地方藏匿,莫非就是那处村庄?”韦杭眉头紧皱,“等祭祀结束,它们便一把火连同村庄一起烧光,毁尸灭迹!”
和阳长老痛心疾首,瞋目鲠愤:“都是些不足百日的孩子,此类妖族心思何其歹毒!”
“我在祭坛试时,曾感受到万婴幡中一股奇特的牵引力,幡中婴灵皆不见踪影,恐怕正是因为这股力量将他们带往了别处。然而离开祭坛后,牵引力消失不见,万婴幡亦如同一面普通经幡。”
房中一时静默,昊辰折拢万婴幡,道:“万婴幡炼制不易,孽镜会派人来取。”
和阳长老一眼悉知他的打算,伸手阻拦:“此事凶险,昊辰,把万婴幡给我。”
“给谁都一样凶险。”昊辰说着,直接收起万婴幡。
“昊辰!”
“韦杭!”端清急匆匆跑进来,慌张道:“你快去看看阿横,她不太对劲!”
在祭坛中蠢蠢欲动的血印,此刻呈现偃旗息鼓之态,任韦杭使尽浑身解数,也查不出任何异样。
可昊辰心里再清楚不过,贪嗔痴,憎慢疑,罗酆六天密钥勾人性六恶,以恶念侵蚀心智,血印既因罗酆六天密钥而动,就绝不会就此轻易停止。
风平浪静的表象下,不为人知的暗潮,来势汹汹。
曾经他能做的,不能做的,全都做了,甚至不惜废去她一身修为,以神力遏制,致使她今生都无法修炼法术。
事到如今,还能做什么?
若他未同意她来荆溪镇,若他能拦住她别进书房……
“师兄,这里有我,你去休息一会儿吧,都四天没合眼了。”端清从旁劝说,见他无动于衷,又道:“韦杭诊断阿横只是睡着,并无不妥,他会想办法的。你这么一直守着无济于事,虽然是你答应带她来荆溪镇,但祭坛发生意外,谁都料想不到,这不关你的事。”
“出去。”
“师兄,你别太自责……”
“出去!”
昊辰发了火,端清无奈只得离开,没过多久又去而复返。
“师兄,外面有对姓吴的夫妻找你。”
姓吴?吴堪。
昊辰眼底迅速划过一抹异色,终被说动,转身出去。
吴勘夫妇是为昊辰诛杀祸斗,帮他二人洗刷纵火罪名特意前来感谢的。
“县衙大火,县宰身及一家皆为煨烬,我夫妻二人自知无法洗脱嫌疑,只能暂避风头,以期有水落石出的一日,不料当晚又有村子被烧,更是无处容身。幸有诸位仙长不辞辛劳,前来义兴县降妖除害,杀了那妖兽祸斗,我夫妻二人才得以洗清冤屈,重见天日。大恩大德,今生无以为报,只望来世能够结草衔环,执鞭坠镫,以报仙长恩德之万一!”
吴勘携妻拜倒在昊辰脚边,他眉角微微一动,似在凝神静思,以至于魂游太虚,竟对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和阳长老见他这般神态,不禁暗自摇首,然后对吴堪二人道:“你们先起来,不必行此大礼。”
“多谢仙长。”
“县衙大火之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
吴勘稍有为难地看向妻子,吴夫人身量高挑,掩面侧避,也不说话。
他叹了口气:“县宰垂涎内子美貌,多番威逼利诱不成,便放出流言,诬陷内子乃妖物所化,使我夫妇二人受尽乡亲的冷眼与排挤。那日,他又以捉拿妖物为名,将我二人押至县衙受审,我们不想坐以待毙,只得奋力抵抗,推搡间,不知怎地就发生了大火。”
和阳长老感慨道:“这县宰仗势欺人,有此下场也算自作自受,只可怜其一家老小无辜丧命。”
昊辰忽然问道:“吴书吏,你们当真不知道为何引发大火?”
吴勘眼神闪烁,却口吻坚定:“不知。”
“这个也不知?”
吴勘见到雷斧契石,形容一震,但瞥了一眼吴夫人,还是矢口否认。
昊辰掌心一翻,雷斧契石自他手中掉落,一直沉默不语的吴夫人顿时脸色霎白,连忙双膝跪地,伸手去接。
吴夫人捧着雷斧契石,茫然无措,如此举动再说不知,已然说不过去。
“仙长容禀,这石头是我们养的那条大黑狗衔来玩的,玩过一阵就弃之一旁,我觉得它长得特别又好看,想着打磨后能做饰物也不错,就收了起来,怎知这石头落地会起火,竟把县衙给烧了。”
端清插嘴道:“你们养的大黑狗,就是祸斗。”
吴夫人眼角噙着泪光点点,怯生生说道:“我们真不清楚这事,养了这么多年,看家护院的黑狗,哪能想到会是只妖兽,何况哪有妖兽甘心给人做看门狗的,说出去都没人信。”
端清又道:“它能给你们做看门狗,是因为把祭坛设在你们家。”
“什么祭坛?”
“妖魔族的祭坛。”
“啊!在我们家?”吴夫人心有忧戚,“那我们还能不能回去住?”
端清觉得不可思议:“你们还想回去住!”
“不能吗?”
昊辰道:“祭坛已毁,回不回去住,你们自便。”
吴勘夫妇面面相觑,一时踟蹰不决。
“两位的谢意我们收到了,若无其他事,请回吧。”昊辰拂衣往外走,行至门边又顿住,回过头,“吴夫人,群邪滋盛,世道混杂,不知当如何?”
面对昊辰突如其来的发问,吴夫人有些发懵,不知所措地用眼神求助吴勘。
吴勘拱手道:“仙长,群邪滋盛,世道混杂,我等自当修身立命,不为污浊所染,方有肃清邪佞,排除杂乱,还世道以气清景明之机。”
昊辰听过付之一笑,不置可否,径自离开。
“师兄,”端清追了上去,“你是不是不信他们俩夫妻说的?”
“雷斧契石落地成火,触之即燃,县衙因此被焚,吴夫人若是普通人,怎能随身携带雷斧契石而无碍,她没说实话。”
“不如我去看着他们,顺便再打探一二。”
“事关妖族,你行事要小心,所有异常立刻传讯于我,切勿冲动。”
“我会的,师兄。”
昊辰拐过转角,见一脸病容的敏学,脚步虚浮地扶着墙迎面走来。
“昊辰师兄,不知苏横师妹是否醒来?”
“还未。”
“我可不可以去看看她?”
“探望她倒是不急于一时,这几日你们个个病着,我还未及了解你们几人在吴宅遭遇何事,怎么会进入祭坛?”
“当日正巧碰上愤怒的乡亲要打砸吴宅,我想这吴姓书吏是关键人物,或许他家会有线索,便跟过去想要阻拦。只是群情激愤,我们不动手,根本拦不住他们,可动手又怕伤到他们,实在进退两难。过后吴宅一片狼藉,我们在书房查探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眨眼就已经置身祭坛。”
“那祭坛……”敏学思及过往,苍白的脸色犹显不安,“布满骷髅经幡,锡杖法器,还有一只浑身覆火的大黑狗,想来就是祸斗。它修为高深,吐气生火,我们抵抗不得,后来就没了知觉。”
这番话听上去与昊辰在吴宅所历所见,大差不差。
“昊辰师兄,还有其他要问的吗,如果没有,我想去看看苏横师妹。”
“正好我也要去。”
“师兄先请!”
苏横的房门敞开着,昊辰远远看见她抱膝坐在床头,悬着的心这才悄然放下,随后嘱咐敏学,人头桩和万婴幡的事,暂且不要让她知道,以免影响她休养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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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过渡章节😵💫却写了好多,分了两章。
有时不知道怎么整合一个主题的情节,老喜欢穿插日常,还是写文的经验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