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别墅格外寂静,只有挂钟的滴答声在走廊里缓慢回荡。
熙泰轻手轻脚地推开晚萤的房门,门缝里漏出的微光中,他看见她终于蜷缩在床上睡着了——这是她被带来这里后,第一次真正闭上眼,苍白的侧脸在暖黄的床头灯下显得格外脆弱,连呼吸都轻得像一片羽毛。
他原本只想确认她是否安好,看她终于入睡,心里刚松了口气,准备悄悄退出房间,目光却突然被床脚散落的药瓶钉住。
那是昨天医生给她开的安眠药,淡蓝色的玻璃瓶身滚落在鹅绒被上,标签上的字迹还清晰可见。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快步冲过去,捡起药瓶拧开瓶盖——里面的白色药片只剩下薄薄一层,至少少了一半!
“晚萤!晚萤!晚萤…”
熙泰的声音瞬间变调,他扑到床边,颤抖着伸手去探她的鼻息。
指尖传来微弱的气流,她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他稍稍镇定,可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和毫无反应的模样,心脏还是像被一只手死死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不敢耽误,小心翼翼却又动作迅速地将她从床上抱起来。
她的身体很轻,像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头无力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间,却带着一股让他心惊的微弱。
熙泰抱着她快步冲出房间,连外套都来不及穿,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朝着车库的方向狂奔。
车库门缓缓升起,冷冽的夜风吹进来,带着雨林的湿气和泥土的气息。
熙泰将晚萤轻轻放在副驾驶座上,用安全带小心翼翼地固定好,生怕碰疼她。
他发动汽车,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车库,朝着圣克拉拉医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沿途的路灯飞速倒退,昏黄的光影在晚萤苍白的脸上不断掠过。
熙泰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底布满了红血丝。
他知道,这个时间的雨林公路格外危险,更知道圣克拉拉医院里还有熙旺他们——一旦遇见,必然是一场无法避免的冲突。
可他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只知道,晚萤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车子在公路上疯狂疾驰,引擎的轰鸣声划破了深夜的寂静。
熙泰时不时侧过头,看着副驾驶座上毫无反应的晚萤,心脏一次次提到嗓子眼。
他想起她昨天跪在地上恳求他救小辛的模样,想起她眼底的绝望与卑微,想起她放下所有骄傲对他说“我什么都答应你”的瞬间,心里的悔恨与恐慌像潮水般汹涌。
他不该把她困在这里,不该让她承受这么多痛苦,不该给她开那些该死的安眠药。
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事,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圣克拉拉医院的灯光终于出现在视野里。
熙泰猛踩油门,车子在医院门口的空地上急刹停下,轮胎摩擦地面留下长长的黑色痕迹。
他解开安全带,一把抱起晚萤,疯了一样冲进医院大厅。
“医生!快叫医生!”熙泰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带着撕心裂肺的恐慌,“快救救她!”
值班护士听到呼喊,立刻跑了过来,看到晚萤苍白的脸色和毫无反应的模样,脸色瞬间变了。
“快!推急救床过来!准备洗胃!”护士一边用西班牙语呼喊着同事,一边引导熙泰朝着急诊室的方向跑去。
急诊室的灯光瞬间亮起,刺眼的白光让熙泰有些睁不开眼。
医护人员快速接过晚萤,将她放在急救床上,推进了抢救室。
“家属在外等候!”护士对着熙泰说了一句,便匆匆关上了抢救室的门,将他挡在了外面。
熙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他看着抢救室门上亮起的红灯,手指微微颤抖,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
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他现在只希望,抢救室里的晚萤能平安无事,只希望时光能倒流,让他回到当初,没有强行把她带走,没有给她注射失忆针,没有让她承受这一切痛苦。
抢救室里传来仪器的滴滴声,偶尔夹杂着医护人员的交谈声,每一个声音都像针一样,扎在熙泰的心上。
他在急诊室门口来回踱步,心里的焦虑与恐慌越来越强烈。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在法国医院里,因为被霸凌受伤,独自躺在病床上的孤独与恐惧;想起自己第一次杀人后,在医院里处理伤口时的滋味;想起自己这一路走来,所有的黑暗与痛苦,都在这一刻,化作了对晚萤的愧疚和悔恨。
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医生摘下口罩,对着熙泰用外语说道:“幸好送来及时,已经洗过胃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她身体很虚弱,还需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一段时间,能不能醒过来,还要看她自己的意志。”
熙泰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踉跄着走上前,声音沙哑地问:“我能去看看她吗?”
医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只能看一眼,不要打扰她休息。”
熙泰跟着医生走进重症监护室,晚萤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各种管子,脸色依旧苍白,却比之前多了一丝微弱的血色。
她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呼吸也比之前平稳了些。
熙泰走到床边,轻轻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很凉,却带着一丝温热的触感,让他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安心。
“你一定要醒过来。”熙泰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等你醒了,你想怎么样都好,就算你想走,就算你想回到他们身边,我都答应你。我只求你……醒过来好不好?”
他不知道晚萤能不能听到,也不知道她醒过来后会不会原谅他。
从这一刻起,他愿意放下所有的偏执与占有欲,只希望她能平安无事,只希望她能真正开心起来。
重症监护室的灯光柔和地洒在晚萤的脸上,熙泰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该死的是我。从始至终就是我。”
“我从生下来就注定是个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