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门口的晨光带着初秋的凉意,熙泰的手搭在车门把手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最后一次回头望向重症监护室的方向,那扇紧闭的门后,躺着他这辈子最想留住的人,可他却只能选择转身离开。
这份转身,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像硬生生从心上剜掉一块肉,留下一个血淋淋的空洞,风一吹,就疼得钻心。
坐进驾驶座,车厢里的寂静让他感到窒息。
他抬手按下车载音响的开关,一首舒缓却带着悲伤的旋律缓缓流淌——是《Dear John》。
这首歌的旋律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没有提到遗憾,却处处都是意难平。
是啊,他和晚萤的故事,不就是一本写满遗憾的书吗?
每一页都写满了他的偏执、她的痛苦,还有那些再也无法挽回的遗憾和未说出口的话。
他好不容易才从她那里得到一丝微弱的、可能被爱的希望,却因为自己的不择手段,亲手将这份希望碾碎,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再次离开。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里不断回放着与晚萤有关的画面——她第一次对他笑时,眼里闪烁的星光……
那个除夕夜他一个人对着晚萤的聊天框沉思了很久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发了个一千万的转账……
她危在旦夕的时候,他把她抱在怀里的温度……
她以未婚妻的身份和他在米兰度过的二十多天的点点滴滴……
还有她被他囚禁时,眼底的绝望与恨意……
她为了救小辛,放下所有骄傲向他屈膝求饶时的卑微……
她吞下药片后,苍白得毫无生气的脸庞……
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刀,在他心上反复切割,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知道,强留在身边的,从来都不是爱。从他给她注射失忆针的那一刻起,从他派雇佣兵伤害她家人的那一刻起,从她拿着牛排刀对准他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就只剩下滔天的恨意。
他曾经以为,只要把她留在身边,时间久了,她总会慢慢原谅他,总会慢慢接受他。
可直到她选择用吞药的方式逃离,他才终于明白,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再也无法弥补;有些仇恨一旦种下,就再也无法化解。
车载音响里的《Dear John》还在循环播放,悲伤的旋律像一张网,将他牢牢困住。
他还是不放心,重新拿出手机,屏幕上没有新的消息,只有昨晚发给熙蒙的那条短信,安安静静地躺在对话框里。
他不知道熙蒙什么时候会看到,不知道熙旺他们来了之后会是什么反应,更不知道晚萤醒来后,会不会真的得到她想要的自由。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一条新的消息跳了出来,是熙蒙发来的:“晚萤在哪个病房?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能想象出熙蒙看到消息时的震惊与愤怒。
熙泰看着这条消息,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才缓缓敲下一串数字:“重症监护室302床。她已经洗胃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还没醒。”
他没有多余的解释,也没有多余的话语,仿佛多说一个字,都会让他忍不住反悔,忍不住掉头冲回医院,把晚萤重新抱回自己身边。
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他清晰地感觉到,心里最后一丝与晚萤有关的牵绊,也彻底断了。
他将手机扔在副驾驶座上,发动汽车,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仓促的诀别,画上一个潦草的句号。
车子缓缓驶离医院门口,他透过后视镜,看着医院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消失在视野里。
胸腔里传来一阵强烈的窒息感,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难受得让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如鲠在喉的感觉,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明明心里满是不舍,却只能强装镇定,把所有的情绪都压在心底。
又回到了一个人的日子。
从这一刻起,他要把她彻底从自己的生命里剔除,要还她自由,要让她回到她真正想去的地方,回到真正能给她幸福的人身边。
车子在公路上漫无目的地行驶,车载音响里的《Dear John》接近尾声,悲伤的旋律与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充满遗憾的画面。
熙泰看着前方延伸至远方的公路,在心里默默对晚萤说:
“晚萤,我还你自由了,我没有说谎。这一次,我不会再找你,不会再打扰你,不会再让你因为我而痛苦。也许,这一次分别,就是永别了。那就祝你……以后能再也不用想起我。”
“但是我……爱你。”
风从车窗吹进来,带着雨林的湿气,拂过他的脸颊,像是在为他的诀别,送上一丝微弱的安慰。
他握紧方向盘,脚下的油门踩得更重了些,车子朝着远离医院、远离圣克拉拉的方向驶去……将所有的遗憾与不舍,都留在了身后的风中,留在了那段写满痛苦与纠缠的过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