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到家时依旧没见到江建军的身影。秦昭如忙于新片首映，今晚不回来。

　　宋梅做了一桌菜，用保温炉细心温着，自己却不知忙什么去了。

　　饭后宋梅才出现，刚打扫完衣帽间，脸上带着疲惫。

　　“梅姨，您的手艺还是这么好，家里新来的厨子没一个比得上您。”江卓夸张地称赞。

　　“喜欢就多吃点，想吃什么随时跟姨说。”宋梅勉强笑了笑，掩不住一身倦意。

　　这一场丧事确实耗去她太多心神。

　　江卓狼吞虎咽，活像饿了三天。主要是宋梅太懂他的口味，他也顾不上什么形象——有什么比痛快吃一顿更重要？

　　饭后两人各自回房。

　　江建军为宋梅和张铸准备了单独房间，张若闻则被江卓点名要求住在隔壁。母子俩偶尔会坐在一起闲聊。

　　张若闻刚从浴室出来，就看见江卓躺在他床上看手机。

　　江卓抬头，招手让他过来，自己起身拿过毛巾替他擦头发。他凑近嗅了嗅：“换洗发水了？”

“嗯，换了个牌子，之前那个用着不舒服。”

“怎么不早跟我说？”

“……”

　　张若闻总是这样，许多事宁可不说。江卓常常要靠猜。

　　吹风机嗡嗡作响，盖过了江卓的心跳。他手指穿过张若闻的发丝，心跳快得发慌。那片白里透红的脖颈让他不敢多看。

　　“嘶——”张若闻缩了下肩，吹风机的热风烫到了他颈侧，皮肤顿时泛红。

　　江卓急忙关掉吹风机，连声道歉：“怪我太不小心了，很疼吧？我下去拿芦荟胶。”

　　“没事，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课。”张若闻摸了摸脖子。

　　江卓还是转身下了楼。

　　等张若闻刚躺上床，江卓已拿着芦荟胶回来，小心地为他涂抹颈侧。胶体沁凉，在皮肤上泛着微光。

　　张若闻觉得颈间一片清凉，舒服了许多，倦意随之涌上。

　　“等一会儿干了再睡。”

　　江卓捧着他的脸，防止他后仰把芦荟胶沾到床头靠背上。

　　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那双唇上，身体莫名燥热。他偏过头咽了咽口水，喉结滚动。

　　他不该有这样的念头。他们都还是学生，虽然离成年不过两年。

　　他无数次回想，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萌生这样的心思？

　　初中时，江卓过得孤独。虽然也有人相伴，却从未体会过与张若闻相处时那种纯粹的快乐。至少那时，感情是清澈的。

　　上了高一，身边不少人谈起恋爱，他起初觉得无趣。后来却发现，许多情侣之间做的事，他和张若闻早就做过。他开始怀疑自己对这份感情的认知。

　　再后来，张若闻常给他打视频。那种隔着屏幕想要触碰对方的冲动被一次次压抑，他终于意识到——有些东西变了。

　　是什么改变了这一切？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张若闻，是该羞愧、抗拒，还是窃喜、悸动？

　　可当张若闻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那一刻，所有犹豫霎时烟消云散。他只想让张若闻留在身边，以什么身份都好。

　　“我想跟你睡。”江卓低声说。

　　“行啊，又不是第一次了，你以前可从不会问的。”张若闻笑着掀开另一侧的被子。

　　“……”

　　关灯后，两人面对面躺着。

　　江卓小心翼翼伸出手，又缩回来：“脖子还疼吗？”

　　张若闻摇摇头：“不疼了。你有心事？”

　　“还有两年就高考了，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在一起。”江卓眼里藏着不安与不舍。

　　“还没腻啊？”张若闻笑了，又轻声说：“就算不在一起，你出国，我在国内，也可以视频。我能去看你，你也能回来找我。”

　　“那不一样……”江卓喃喃。

　　“我们本来就不一样，江卓。你有很多选择，而我没有。我想走出去，只有拼命读书、考上好大学。我接受江叔叔的好意，就是因为能受到更好的教育——我想为自己、为我妈、为你、为所有爱我的人拼一把。”

　　“为我？”

　　“你想和我在一起，我也想啊。但我得能够与你并肩。如果连学历都比不上，我会很自卑。”

　　江卓一时语塞。他原以为张若闻并不那么在意自己，因为对方总像无形中筑着一道墙。

　　“所以接下来我会全力备考，或许有时会忽略你，你……”张若握住江卓的手。

　　“我全力支持你。我们一起努力。”江卓几乎要被这番话感动得眼眶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