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震动细微如蛛网蔓延，只有紧贴地面的李柱赫和祭坛高台上的苏明能清晰感知。
音乐还在轰鸣，观众的欢呼被隔绝在无形的屏障之外。李柱赫仰着头，伸出的手臂僵在半空，瞳孔里倒映着苏明那张毫无波澜的脸，和那双仿佛能洞穿时空的冰冷眼眸。
她听到了。听到了那来自地底深处的、被强行唤醒的回应。
不是实物，不是声音。是一种“存在感”。污浊，粘稠，带着积攒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怨恨与饥饿，像黑色的淤泥，正从这座现代化场馆的地基深处，顺着她以自身为引、以那两个古老音节为匙打开的“通道”，缓慢上涌。
这东西……是“地缚灵”？不，比那更古老，更混沌。是这片土地在无数次变迁、掩埋、建造中，沉淀下来的负面情绪的聚合体。一个无意识的、庞大的“秽”。
节目组选择这个场馆，搭建这个仿制祭坛，简直是自寻死路。
苏明指尖的动作未停，依旧在空中勾勒着无形的轨迹，但节奏悄然改变。不再是呼唤，而是引导，是束缚。
她需要这股力量。这个时代稀薄的能量让她恢复缓慢，而这团“秽”虽然污浊，却足够“庞大”。吞掉它，足以让她恢复部分真正的手段。
但吞食的过程，不能被打扰。
她的目光扫过台下狂热的人群，扫过导播车的方向，最后落在依旧跪在身前、脸色惨白的李柱赫身上。
“起来。”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震耳的音乐，直接传入李柱赫的脑海。
不是请求，是命令。
李柱赫身体一颤，几乎是本能地，撑着发软的双腿站了起来。他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惊惧与茫然。
“守在这里。”苏明的指令再次在他脑中响起，不容置疑，“别让任何人，任何东西，打断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李柱赫感到一股微弱却坚韧的力量以苏明为中心扩散开来，形成一个无形的屏障，将整个舞台核心区域笼罩进去。音乐和欢呼声变得遥远而模糊，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而他，被留在了这个屏障的边缘，成为了这道界限的……看守。
他猛地看向苏明，她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双手在身前结出一个他从未见过、却让他灵魂都在颤抖的古老手印。她周身的气息变得更加幽深，脚下的震动感也越来越强，甚至隐约能听到某种低沉的、如同无数人梦呓般的嗡鸣从地底传来。
【怎么回事？音乐好像变了？】 【李柱赫怎么站起来了？编舞不是这样的！】 【苏明在干什么？她好像……在发光？】 【不对！是舞台在抖！你们看地面的干冰！】 【导播！切镜头啊！发生了什么？！】
导播车里已经乱成一团。
“信号！主舞台区域的信号受到强烈干扰！画面扭曲！” “音频杂音巨大！” “地面传感器显示异常震动！” “导演！要不要切断直播？！”
金敏贞脸色煞白，看着主屏幕上那个被无形屏障笼罩、身影在幽光中若隐若现的苏明，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释放出了一个无法控制的怪物。
“不能切！”导演嘶吼着，眼睛却死死盯着屏幕上疯狂跳动的收视率数据，“稳住！想办法稳住信号！这是……这是特效！对，是我们最新的全息投影技术！”
舞台上，屏障之内。
苏明结印的双手缓缓下压。
地底传来的嗡鸣骤然加剧，变成了某种贪婪的嘶吼。黑色的、粘稠的雾气开始从仿制祭坛的缝隙中渗出，如同活物般缠绕上苏明的脚踝，向上蔓延。
那不是普通的雾气，那是高度凝聚的负面能量，是“秽”的本体。所过之处，连光线都被吞噬。
李柱赫站在屏障边缘，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黑雾中蕴含的冰冷与恶意。他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他看着黑雾如同藤蔓般缠上苏明的身体，而她，没有丝毫抗拒，反而像是主动在吸收它们！
她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几乎透明，但周身那股属于“大巫祝”的威严，却在节节攀升。
就在这时——
“砰！”
一声闷响，屏障外侧，一个穿着工作人员服装、帽檐压得极低的男人，不知何时突破了后台保安，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那里。他抬起头，帽檐下露出一双布满血丝、充满狂热与贪婪的眼睛。
他手里握着一个漆黑的、不断蠕动的布袋，袋口对准了屏障内的苏明，嘴里念念有词。
是那个下“窥探蛊”的人！他果然来了！
布袋剧烈鼓胀，一股更加阴邪、更加集中的力量从中涌出，像一根黑色的长矛，狠狠刺向无形的屏障！
屏障剧烈波动起来，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李柱赫脸色一变，下意识就想冲过去阻止。
“站着。”
苏明冰冷的声音再次在他脑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吃力。
他脚步顿住。
只见屏障内，被黑雾缠绕的苏明，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不再是冰冷与悲悯，而是燃起了两簇幽蓝色的火焰。她看着屏障外那个试图干扰她的男人，如同看着一只碍事的飞虫。
她抬起一只手，依旧维持着下压吸收“秽”的姿态，另一只手却对着屏障外的方向，屈指一弹。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幽光，如同脱弦利箭，无视了空间的阻隔，瞬间穿透屏障，射向那个男人手中的布袋！
“噗！”
布袋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猛地炸开！里面封印的阴邪力量失去了束缚，反噬其主！
“啊——！”
男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被一股黑气包裹，剧烈抽搐着倒了下去，再无声息。
屏障外的骚动瞬间平息。
而屏障内，苏明周身的黑雾已经浓郁得如同实质，将她彻底包裹成一个黑色的茧。只有那两簇幽蓝的火焰，在茧的表面静静燃烧。
地底的嗡鸣和嘶吼达到了顶点，然后……
戛然而止。
所有的震动，所有的异响，全部消失。
笼罩舞台的无形屏障悄然散去。
音乐恰好播放到最后一个尾音。
灯光大亮。
干冰雾气依旧流淌，仿制的祭坛和高台完好无损。
苏明静静地站在高台中央，身上的黑色雾气如同潮水般退去，融入她的身体，消失不见。她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登台时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深邃。
她俯视着台下，俯视着镜头，微微鞠躬。
“谢谢。”
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清冷，平稳。
全场死寂。
足足过了三秒钟，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和尖叫才猛地爆发出来，几乎要掀翻整个场馆。
【结……结束了？】 【刚才那是什么？特效？全息投影？】 【太震撼了！我鸡皮疙瘩就没下去过！】 【苏明！苏明！苏明！】
李柱赫站在原地，浑身冰凉。只有他知道，刚才那几分钟里，发生了什么。
他看着她从高台上走下来，经过他身边时，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清理一下。”
她留下三个字，声音轻得只有他能听见，然后径直走向后台。
李柱赫低下头，看着自己依旧在微微颤抖的手，又看向舞台边缘那个倒地不起、生死不明的“工作人员”。
他知道，“清理”指的不仅仅是这个人。
更是指今晚之后，必然掀起的、更大的波澜。
而苏明，在吞食了那庞大的“秽”之后，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身份不明的重生者。
她拿回了部分力量。
这个选秀节目，这个娱乐圈，甚至这个世界……
恐怕都要因为她，而彻底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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