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crifice》

掌声与尖叫如同持续的海啸，几乎要掀翻场馆的穹顶。苏明却像走在真空里，周遭的一切喧嚣都被隔绝在外。她走向后台，步伐平稳，只有脸色比登台前更苍白几分，像是大病初愈。

吞食那团庞大的“秽”并不轻松。驳杂的怨恨与负面能量在她体内冲撞，需要时间消化、提纯。但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一丝久违的、真实不虚的力量感，正从灵魂深处缓慢苏醒，如同干涸河床下重新渗出的涓流。

经过待机室走廊，其他组的练习生挤在门口，看她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之前的轻视或恐惧，而是一种混杂着敬畏、难以置信的灼热。有人下意识地后退，有人则试图挤上前，仿佛靠近她就能沾染一丝那神秘的光环。

苏明视若无睹，径直走向《Sacrifice》组的待机室。

门一关上，隔绝了大部分噪音。另外几个同组练习生还没回来，房间里只有她和随后跟进来的李柱赫。

李柱赫反手关上门，背靠着门板，胸膛微微起伏。他的舞台妆被汗水洇湿了些许，眼神复杂地落在苏明身上，里面有未散尽的惊悸，也有一种沉甸甸的了然。

“你……”他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你刚才……”

“补充了点能量。”苏明打断他，走到镜子前，看着里面那张属于这个时代的、年轻得过分的脸，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这里的‘气’太稀薄了。”

李柱赫喉咙滚动了一下。补充能量？靠吞噬那种光是感知就让人灵魂冻结的污秽之物？

他想起骨片记忆中那个站在祭坛中央、引动天地之力的大巫祝，再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破洞表演服、对着镜子整理头发的少女，巨大的割裂感让他一阵眩晕。

“那个男人……”他指的是舞台上那个袭击者。

“虫子而已。”苏明拿起卸妆棉，蘸取卸妆水，开始擦拭脸上的油彩，“背后还有人。手段……勉强入眼。”

她顿了顿，从镜子里看向李柱赫：“你认识那种力量吗？”

李柱赫一愣，仔细回想那男人手中布袋散发出的阴邪气息，以及最后反噬时的惨状。他摇了摇头，眉头紧锁：“很陌生。但感觉……很古老，而且，带着一种刻意培育的恶毒。”

不是天然形成的“秽”，而是人为炼制的、某种更歹毒的东西。

苏明点了点头，没再追问。她擦掉最后一点口红，露出原本淡色的唇瓣。

“接下来，节目组会想办法控制舆论。”她转过身，直面李柱赫，“你需要配合他们。”

李柱赫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将今晚的一切异常，归结为顶尖的全息投影技术、震撼的舞台特效，以及他和苏明超越常人的“演技”。

“我知道怎么做。”他沉声道。Eclipse的队长，娱乐圈的顶级偶像，他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去引导 narrative。

“但是，”他上前一步，目光紧紧盯着苏明，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已久的问题，“千年前……我，赫，到底做了什么？那个祭坛……我和你……”

苏明抬起眼，与他对视。她的眼神依旧平静，但在那平静之下，李柱赫仿佛看到了一片深不见底的、翻涌着血色与烈焰的海洋。

“你挡了我的路。”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敲在李柱赫的心上。

“在最后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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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结束不到一小时，关于《Sacrifice》舞台的讨论已经炸穿了所有社交平台。

【史诗级舞台！苏明和李柱赫封神了！】 【那真的是特效吗？我到现在手还在抖！】 【绝对是全息投影！科技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 【苏明最后那个眼神，我感觉她真的把什么东西‘吃’掉了……】 【有人拍到后台有个工作人员被抬走了！怎么回事？】

节目组和李柱赫所属公司的联合声明很快出炉，措辞严谨，通篇赞扬了练习生和导师的敬业与创新精神，重点强调了为呈现最佳视觉效果而投入的“最新全息技术与舞台工程突破”，并对直播中出现的“微小技术故障”表示歉意。

李柱赫的个人账号紧随其后，发布了一张《Sacrifice》组的后台合影。照片里，他站在中间，手臂搭在旁边练习生的肩上，脸上是标准的偶像笑容。苏明站在最边缘，微微侧头，看着镜头，表情平淡。

配文：【一次酣畅淋漓的表演。感谢节目组的顶尖技术支持，感谢所有队员的付出，特别感谢@苏明 带来的惊人演绎。Sacrifice，不负期待。】

顶流偶像的定调，加上公司和水军的引导，舆论开始慢慢转向。惊悚与诡异被解读为“演技炸裂”和“特效逼真”，地板的震动和信号的干扰成了“技术突破中的小插曲”。

大多数观众在狂热过后，接受了这个更“科学”也更“安全”的解释。

只有极少数人，在深夜里反复观看那段表演录像，试图从苏明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里，找出那被官方声明掩盖的、令人不安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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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节目录制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中继续。

苏明的待遇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拥有了独立的休息间，节目组配备的造型师、化妆师对她客气得近乎谄媚。镜头追逐着她，却不再带着恶意，而是充满了小心翼翼的探究。

她依旧话不多，练习时常常独自一人。但再也没有人敢质疑，敢排挤。甚至有几个排名靠后的练习生，开始尝试着接近她，带着一种近乎迷信的讨好。

朴成贤彻底安静了。他远远避开苏明，连眼神接触都尽量避免。他腕上的黑曜石手串似乎失去了光泽，变得灰扑扑的。

第三次顺位发表录制现场。

主持人念出一个个名字，练习生们或狂喜或哭泣地走上金字塔形的座位。

“……第五名，来自中国的——苏明！”

巨大的欢呼声中，苏明站起身。她穿着统一的制服裙，步伐从容地走上台阶，在第五名的位置上坐下。这个位置，已经进入了最终的出道位。

灯光打在她脸上，她看向镜头，露出一个符合期待的、清浅的笑容。

台下，李柱赫坐在导师席，看着她那无可挑剔却毫无温度的笑容，心脏微微抽紧。

他知道，那平静的表象下，隐藏着何等恐怖的力量与秘密。

他也知道，“你挡了我的路”那句话，绝不仅仅是指千年前的祭坛。

这个选秀节目，这个第五名的位置，甚至这个光怪陆离的娱乐时代，对她而言，恐怕都只是一块跳板。

而她下一个要踏上的“路”，会通向哪里？

李柱赫看着金字塔上那个身影，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不再是旁观者，也不是简单的“同类”。

从千年前那一刻起，他们的命运，就已经死死捆绑在了一起。

无论他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