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莎朗组的欢呼声浪尚未平息,如同粘稠的蜜糖包裹着整个场馆。舞台灯光暗下,工作人员匆忙更换布景,空气中还残留着前一组表演留下的、属于“圣洁”的余韵。
导播车内,金敏贞盯着监视器,对着麦克风低吼:“苏明单人组,准备!灯光组,按C方案,我要那种……孤绝感!音响,检查她的麦!别再出技术故障!”
她心跳得有些快,不是因为期待,而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苏明之前的舞台,每一次都像在钢丝上跳舞,底下是万丈深渊。
通道里,苏明站在上场口。没有伴舞,没有华丽的服饰,她只穿了一件最简单的黑色练功服,长发松松挽起,素面朝天。
李柱赫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作为导师,他需要在所有表演结束后上台点评。他看着苏明单薄的背影,掌心沁出冷汗。他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绝不是“表演”。
舞台布置好了。没有复杂的景片,没有干冰雾气。只有一片空旷,和地面投射出的、不断扭曲变幻的暗红色光影,如同大地之下流淌的熔岩,或是干涸凝固的血痂。
观众席的喧嚣渐渐平息,被一种好奇与不安混合的寂静取代。
【这布景……好压抑。】 【她一个人?连衣服都不换?】 【搞什么啊,故弄玄虚也要有个限度吧?】
追光灯,猛地打下。
一束惨白的光,如同审判的利剑,刺破黑暗,精准地钉在舞台中央。
苏明就站在光柱之中。
她没有看镜头,没有看观众,甚至没有摆出任何起手式。她只是微微仰着头,闭着眼,像是在感受着什么,又像是在与某个无形的存在沟通。
音乐响起。
不是旋律,不是节奏。是声音。破碎的、扭曲的、如同金属摩擦、骨骼断裂、压抑呜咽的声音碎片,被强行糅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牙酸、头皮发麻的噪音背景。
在这噪音中,苏明动了。
她的动作极其缓慢,带着一种滞涩感,仿佛每一个关节都在抵抗着无形的阻力。抬手,屈膝,转身……不像舞蹈,更像某种古老的、痛苦的仪式步骤。
她的表情没有任何表演痕迹,只有一片深沉的麻木。但她的眼神,在惨白灯光下,却亮得骇人,那里面没有情绪,只有一种洞穿一切的、冰冷的清醒。
【这……这是什么舞?】 【我鸡皮疙瘩起来了,好难受……】 【她在跳什么?祭祀吗?】
随着她的动作,地面那些暗红色的光影开始流动、汇聚,如同有生命的血液,沿着她脚步移动的轨迹蔓延。空气中,似乎有低沉的、无数人含混梦呓般的回响开始叠加。
突然,音乐中的噪音背景里,一个清晰得令人心魂俱颤的声音凸显出来——
是权莎朗的声音。
不是她表演时的圣洁吟唱,而是某种……更私密的、带着贪婪与渴望的喘息,被放大,被扭曲,回荡在空旷的场馆里。
“冠冕……我的……力量……”
看台上,权莎朗脸上的完美笑容瞬间僵住,血色褪尽,猛地看向舞台上的苏明!
导播车里,金敏贞失声尖叫:“音频!切断音频源!”
技术人员手忙脚乱,冷汗直流:“PD!不是我们的音源!信号是干净的!是……是从现场收进来的?!不可能!”
舞台上,苏明的动作陡然加速!
不再是滞涩,而是带着一种爆发性的、近乎癫狂的力量。旋转,腾跃,跌倒,又挣扎着爬起。她的身体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痛苦与抗争。
地面暗红色的光影随之沸腾、咆哮,隐隐凝聚成一个个挣扎、哀嚎的人形轮廓!
而背景音里,权莎朗那被扭曲放大的贪婪喘息,与更多杂乱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有朴成贤低声下气讨好工作人员的许诺,有某个评委收受好处后的窃笑,有金敏贞在导播车里气急败坏的咒骂……所有隐藏在光鲜亮丽之下的肮脏与不堪,此刻都被赤裸裸地扒开,暴露在惨白的灯光下!
【我的天!我听到了什么?!】 【权莎朗她……】 【朴成贤居然是靠……】 【节目组黑幕!】 【这不是表演!这是……揭发?!】
全场哗然!观众席炸开了锅,有人震惊,有人愤怒,有人试图离场!
权莎朗猛地站起来,浑身发抖,指着舞台,尖叫道:“关掉!关掉它!她是魔鬼!”
她腕间的黑钻手链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黑光,那光芒不再冰冷,而是带着一种灼热的、反噬的邪恶!她脸上的“神性”彻底崩塌,只剩下扭曲的惊恐和怨毒。
就在这时,舞台中央的苏明,在一个竭尽全力的腾空后,重重摔落在地!
灯光骤然熄灭!
音乐戛然而止!
整个场馆陷入一片极致的黑暗与死寂。
只有权莎朗手腕上那失控的黑钻,还在散发着不祥的、如同垂死挣扎般的幽光,映照出她惨白扭曲的脸。
几秒钟后。
一束微弱的、如同残烛般的光,在舞台中央亮起。
苏明单膝跪在那里,低着头,长发披散,遮住了她的脸。她剧烈地喘息着,黑色的练功服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背上。
她缓缓地,抬起头。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胜利的喜悦,没有揭露后的快意。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与一种……了然的悲悯。
她看着观众席的方向,看着那一片混乱与骚动,看着导播车可能存在的方向,看着阴影里脸色铁青的李柱赫。
她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声音。
但所有看着她的、灵魂尚未完全麻木的人,都在那一瞬间,读懂了她无声的诘问——
“这,就是你们崇拜的……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