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

地下车库弥漫着阴冷潮湿的混凝土气味。李柱赫拉开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现代轿车车门，引擎低沉地启动，像一声压抑的叹息。

苏明坐进副驾，帽檐压得很低。车窗外的世界被隔绝，只剩下导航屏幕幽蓝的光和轮胎碾压地面的细微噪音。

“去哪里？”李柱赫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苏明报出一个地址，位于首尔边缘，一个以老旧市场和杂乱民居闻名的区域。

车子汇入车流，李柱赫熟练地穿梭在早高峰的拥堵中，刻意避开主干道和可能有摄像头的主要路口。他透过后视镜不断观察，神经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

苏明却异常安静。她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不像在休息，更像是在……感知。她的指尖在膝盖上极轻地敲击，带着某种古老的、令人心慌的韵律。

大约四十分钟后，车子驶入一条狭窄的、两侧堆满杂物的巷子。空气中混杂着食物腐败、廉价香水和某种……若有若无的、类似檀香却又更加陈腐的气息。

“停车。”苏明忽然开口。

李柱赫踩下刹车。这里看起来像是一片待拆迁的区域，几栋低矮的旧楼歪斜着，墙面剥落，露出里面暗红的砖块。

苏明推门下车，站在巷口，微微仰头，鼻翼轻轻翕动，像是在分辨空气中那缕极其稀薄的“气味”。

李柱赫跟着下车，警惕地环顾四周。几个穿着邋遢的男人蹲在路边抽烟，浑浊的眼睛漫不经心地扫过他们。一个老太婆坐在破旧的杂货店门口，眯着眼睛打盹。

一切都显得破败而寻常。

但李柱赫的后颈汗毛却悄悄立了起来。他感觉到一种无形的、粘稠的压力，如同置身于深海。

苏明动了。她朝着巷子最深处那栋最破败的、门口挂着歪斜“占卜、符咒、古物收售”韩文招牌的二层小楼走去。

木制楼梯在她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楣低矮，需要低头才能进入。

门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盏蒙尘的灯泡散发着昏黄的光。空气中那股陈腐的檀香气味变得更加浓郁，几乎令人作呕。货架上堆满了落满灰尘的瓶瓶罐罐、残破的卷轴、和一些形状古怪、看不出用途的金属或木制物件。

一个干瘦得像骷髅、穿着油腻长衫的老头坐在柜台后面，手里盘着两枚颜色暗沉的光滑石头，眼皮耷拉着，仿佛已经睡着。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那双眼睛浑浊不堪，几乎看不到瞳孔，但当他目光落在苏明身上时，李柱赫清晰地看到，那浑浊深处闪过一丝极其锐利、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光芒。

“客人……想要什么？”老头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破风箱。

苏明没有看货架上的任何东西，她的目光直接落在老头干瘦如鸡爪的右手上——那人的拇指上，戴着一枚材质不明、雕刻着扭曲蛇纹的暗绿色扳指。

“找你买件东西。”苏明开口，声音在这狭小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老头浑浊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咧开嘴，露出稀疏发黑的牙齿，一个诡异莫名的笑容。

“我这里……东西很多。不知道客人，看中了哪一件？”

苏明上前一步，走到柜台前，与那老头隔着布满油污的玻璃相望。

“你手上那枚扳指，”她语气平淡，“看着顺眼。”

老头盘着石子的手顿住了。昏黄的灯光下，他脸上的皱纹如同干涸的土地般深刻起来。

“这个……不卖。”他慢悠悠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祖传的玩意儿，老头子我戴了一辈子了。”

“是吗？”苏明微微偏头，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洞穿一切的冰冷，“可它上面沾着的‘观测点’的泥土，还没干透呢。”

老头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盘着石子的手猛地收紧！

李柱赫心脏骤停！观测点？！这老头去过那个地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老头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他猛地站起身，干瘦的身体里爆发出与其体型不符的凌厉气势，那双浑浊的眼睛此刻精光四射，死死盯住苏明，“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柜台下方，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滑动的“咔哒”声。

李柱赫浑身肌肉瞬间绷紧，下意识就要上前。

苏明却抬手，极轻地按了一下他的手臂，示意他别动。

她看着那如临大敌的老头，嘴角竟然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愉悦的弧度。

“看来，‘收藏家协会’的手，伸得比我想象的还要长。”她的目光扫过老头拇指上的扳指，又落回他那张惊疑不定的脸上，“连看门狗，都配发‘信物’了。”

“你！”老头脸色剧变，右手猛地抬起，那枚蛇纹扳指在昏黄光线下闪过一丝不祥的幽光！

就在他有所动作的瞬间——

苏明动了。

她的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不是攻击，而是伸出一根手指，以某种玄奥难言的角度，极其精准地点在了那枚蛇纹扳指的正中心！

“嗡——！”

一声低沉得几乎听不见、却直刺灵魂的嗡鸣响起！

那枚暗绿色的扳指像是被投入烧红烙铁的冰块，表面瞬间布满细密的裂纹！一股黑烟从裂纹中嗤嗤冒出，带着刺鼻的硫磺味！

“啊——！”老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如同被无形巨锤击中，猛地向后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后面的货架上！瓶罐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他抱着那只戴着扳指的手，在地上痛苦地蜷缩起来，那扳指已经变得焦黑，如同烧灼过的木炭。

苏明收回手指，仿佛只是掸了掸灰尘。她看也没看那哀嚎的老头，目光落在被他撞翻的货架后面，那面斑驳的墙壁上。

墙壁因为撞击，剥落了一小块墙皮，露出了里面……一个极其隐蔽的、与周围墙体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暗格。

暗格里面，似乎放着什么东西。

李柱赫屏住呼吸，看着苏明走上前，伸手从暗格里，取出了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巴掌大小的扁平物件。

她拆开油布。

里面，是另一块泛黄的、边缘参差不齐的皮革地图残片。

上面的纹路，与“收藏家协会”展示的那一张，赫然能够拼接在一起！

而在这张残片的中心，同样标记着一个符号。

不是“眼睛”。

而是一个……被锁链缠绕的、熊熊燃烧的……太阳。

苏明看着那个符号，眼神骤然变得无比幽深，如同掀起了万丈波澜的寒渊。

她轻轻抚摸着那个燃烧的太阳标记，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刻骨铭心的、复杂的情绪。

“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