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豪哥？”王一珩带着哭腔的声音将蒋敦豪从那个骇人的猜想中猛地拽了出来，“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好可怕……”
蒋敦豪猛地回过神，发现不止王一珩，附近几人都正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他刚才那瞬间的僵直和煞白的脸色显然没有逃过同伴的眼睛。
“没……没事。”蒋敦豪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他强迫自己移开盯着麦穗的视线，那个可怕的念头绝不能现在说出来，那只会加速所有人的崩溃。“只是有点晕。”他找了个蹩脚的借口，用力揉了揉太阳穴。
但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他无法再像之前那样，仅仅将这些麦穗视为需要完成的任务目标。每一次镰刀挥下，割断那灰黑色根茎时，他仿佛都能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来自整体的“悸动”。是心理作用吗？还是那诡异的同步震颤真实存在？
地底那混合了何浩楠无意识哼唱片段的新“旋律”还在持续，低沉、呜咽、充满非人的扭曲感，与原有的窸窣声和单词低语缠绕在一起，疯狂地冲击着他们本就紧绷的神经。
“啊——！”李昊突然抱着头蹲了下去，身体剧烈颤抖，“闭嘴！闭嘴啊！别再唱了！我听不懂！我不想懂！”他似乎对旋律性的东西更为敏感，受到的冲击也更大，几乎处于崩溃边缘。
赵一博死死捂着耳朵，脸色铁青，试图用逻辑对抗疯狂：“频率……节奏……有规律可循……找到规律……就能屏蔽……”但他颤抖的手指和涣散的眼神表明，他的理智正在节节败退。
鹭卓则显得更加焦躁，他用力跺着脚，仿佛想震开那些看不见的“小东西”，同时对那无处不在的声音感到极度烦躁：“这鬼地方到底想干嘛？！要杀就痛快点！唱什么破歌！”恐惧转化为愤怒，却无处发泄。
陈少熙紧闭着眼，嘴唇无声地快速翕动，像是在念着什么口诀或是专注于某种内心的旋律，以此隔绝外界的魔音灌耳。何浩楠守在他身边，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后怕，仿佛那旋律是他引来的灾祸。
李耕耘和赵小童背靠背，是少数还能保持基本镇定的。李耕耘的收割动作甚至带上了一种发泄式的凶狠，每一刀都像是砍向那无形的声音源头。赵小童则像一尊沉默的礁石，任由声浪冲击，岿然不动，但紧握镰刀的手背青筋暴起。
卓沅几乎要和王一珩抱在一起，互相从对方冰冷的身体上汲取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勇气。
“不能这样下去！”蒋敦豪知道必须做点什么，否则不需要地下的东西动手，他们自己就会先被这声音逼疯，“喊起来！随便喊什么！盖过它！”
他率先开始，用破锣般的嗓子，嘶哑地吼起了一段毫无章法的、记忆中的民歌调子，几乎是在咆哮。
其他人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鹭卓立刻跟着大声嚷嚷起来，内容语无伦次，纯粹是发泄式的吼叫。李耕耘也加入了低沉的怒吼。赵小童则发出一种极具穿透力的、如同劳动号子般的短促呼喝：“嗬！”“嘿！”
王一珩和卓沅也跟着带着哭腔叫喊起来。赵一博则开始快速背诵他所知的任何公式定理，试图用绝对理性的声音覆盖扰人心神的魔音。李昊被赵一博拉扯着，也机械地重复着一些词语。
一时间，麦田里响起了一片混乱不堪、绝望而疯狂的人声合唱，与地底那诡异的旋律对抗着。
这方法笨拙、狼狈，且极大地消耗体力。但奇异的是，当自己的声音充满耳膜时，那地底低语的侵蚀感似乎真的被削弱了一丝。虽然无法完全盖过，但至少提供了一种主观上的抵抗和宣泄渠道。
混乱的“人声屏障”中，蒋敦豪一边嘶吼，一边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那些被割下的麦穗。
他心脏猛地一缩。
不是错觉！
在他和其他人发出巨大声响、地底旋律也依旧持续的背景下，那些堆叠在一起的麦穗，它们细长的芒刺，正在以一种极其细微、但确实存在的幅度，高频地颤抖着！仿佛是在同时接收并回应着来自上方他们的声音和下方地底的“声音”！
它们不是被动的植物！它们是……天线？或者是某种共鸣器？
一个更大胆、更疯狂的念头闯入蒋敦豪的脑海：任务要求是“收割”，但没说收割之后怎么办。这些被割下的、能与地底产生共鸣的麦穗……如果堆积起来……会不会发生什么？
是好的变化？还是……更糟？
他想起那个冰冷声音的警告：“永恒成为麦田的‘养分’”。这些麦穗，是否就是“养分”的某种转化形式？
赌一把？还是维持现状？
维持现状，他们很可能在声音和烟雾的双重折磨下耗尽精神，最终任务失败。
赌一把，可能提前引发灾难，也可能……找到一线生机？
“耕耘！小童！”蒋敦豪停下嘶吼，用尽力气大喊，指向那些堆叠的麦垛，“把割下来的麦子！尽量堆到一起！堆成一个堆！快！”
李耕耘和赵小童虽然不明所以，但对蒋敦豪的指令展现出了绝对的信任。两人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开始将散落各处的麦捆拖拽、集中到一个阳光最充足的区域。
其他人一边继续制造着噪音，一边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的动作。
“敦敦？你要干什么？”赵一博气喘吁吁地问，逻辑思维让他无法理解这种举动。
“没时间解释！帮忙！”蒋敦豪吼道，自己也加入搬运。
虽然疑惑，但看到有人行动，其他人也下意识地开始帮忙。将麦捆集中比分散收割要省力一些，但也只是相对而言。
很快，一个及腰高的、由金色麦穗组成的锥形垛堆被搭建了起来。在死寂的麦田里，这个人工的造物显得格外突兀。
当地底那扭曲的旋律再次掠过某个特定频率时——
嗡……
那堆叠起来的麦垛，整体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可闻的共鸣声！同时，所有麦穗的芒刺齐刷刷地指向了一个方向——并非地底，而是斜指向天空的某个角度！
而与此同时，地底的旋律像是被干扰了一下，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不和谐的走音和停顿！那含混的低语也仿佛卡壳了一般！
虽然只有一瞬，但所有人都清晰地感觉到了！那令人发疯的声音压力，减轻了那么一刹那！
“有……有用？！”鹭卓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堆得更高！更大！”蒋敦豪看到了希望，激动地大喊。
众人像是被打了一剂强心针，原本快要耗尽的力量又涌上来一些，更加卖力地将麦捆堆叠上去。
麦垛越来越高，越来越大。
而地底的声音，似乎变得更加焦躁和愤怒！旋律开始混乱，节奏加快，那“饿……”的呻吟声变得尖锐刺耳！
突然！
就在麦垛堆到近一人高的时候，距离麦垛最近的由另一堆较小的麦捆造成的一片阴影区域，土地猛地裂开！
这一次，不再是伸出一只手！
而是猛地探出了整整三条苍白浮肿、沾满黑泥的手臂！它们疯狂地、胡乱地向上抓挠着，试图够向那个正在不断“干扰”它们的麦垛！它们的目标，似乎不再是活人，而是那些被割下的、产生了共鸣的麦穗！
“后退！！！”李耕耘嘶声大吼，一把将还在搬麦捆的鹭卓拽了回来！
那三条手臂疯狂舞动，撕扯着空气，离那巨大的麦垛仅有咫尺之遥！
它们似乎极度渴望，又极度憎恨那个麦垛！
蒋敦豪的心脏狂跳不止。
他赌对了方向，却似乎也提前引爆了危机！
这些麦穗，既是干扰地底声音的“屏障”，也是……激怒它们的“诱饵”！
而他们，正站在这个越来越大的诱饵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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