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婳从那股令人作呕的空间扭曲感中脱离,双脚踉跄地踏上了坚实却潮湿的地面。眼前的紫光尚未完全散去,大脑还处于天旋地转的晕眩中,她下意识地扶住旁边一棵扭曲的树干,弯下腰干呕了几下。
还没等她完全看清周围的环境——这里显然是迷雾森林的最深处,树木高大得遮天蔽日,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殖质和奇异孢子的味道,光线昏暗得如同黄昏——一个身影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面前,几乎与她脸贴脸。
那是一个穿着条纹病号服的人形,衣服破旧不堪,沾满暗沉的污渍。而最让方婳头皮炸裂的是,这个人形生物……没有脸!
本该是面部的位置,是一片模糊不清、血肉模糊的平面,像是被什么力量粗暴地抹平了五官,只有一些凹凸不平的、暗红色的组织暴露在外,甚至能看到一点森白的骨骼。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只有一片无声的、惨烈的空白!
“啊啊啊——!!!”
极致的恐惧瞬间冲垮了方婳本就因空间传送而脆弱的神经。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这究竟是什么东西,瞳孔骤然放大,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尖叫,随即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直接晕厥了过去,不省人事。
穿着病号服的无脸人显然没料到这个反应,他(或者说“它”)僵在了原地,那双(大概)是手的位置局促地抬起来,又放下,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他只是感觉到这里有陌生的空间波动,好奇地过来看看,想打个招呼而已。他忘了,自己已经死了快三十年了,早就忘记了自己当初从废弃医院顶楼摔下来时,脸部着地摔得稀烂的惨状。他以为自己还是那个能正常和人交流的……人,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现在这副尊容,在活人眼里是多么恐怖的景象。
就在无脸人(我们暂且称他为塞尼,这是他生前的名字)蹲下身,有些茫然地“看着”昏迷不醒的方婳,思考着是不是该去找点水或者用什么方法弄醒她时,一个低沉而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哦?塞尼。”
塞尼猛地“转身”(他的身体以一种不符合物理规律的方式直接旋了半圈)。只见那个戴着骷髅面具、眼窝中燃烧着幽蓝鬼火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几米开外。他好整以暇地靠在一棵漆黑的枯树上,姿态悠闲。
“这是你的猎物?”骷髅面具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随即化为一种近乎赞赏的调侃,“没想到啊,年年都在月台附近游荡、从不敢动手的塞尼,今年的脑子终于开窍了,知道为自己……或者说,为我们尊贵的主人,捕获猎物了?”
塞尼那没有五官的脸似乎波动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想否认,但一种莫名的冲动,或者说是一种在强大存在面前想要证明自己的、可悲的虚荣心,让他发出了某种含糊不清、仿佛直接从胸腔里震动出来的声音:“没……没错!这……这就是我的猎物!”
骷髅面具男人眼中的蓝火跳跃了一下,似乎觉得很有趣。他并没有戳穿这个弱小幽灵那显而易见的谎言和紧张,只是轻轻笑了笑,那笑声透过面具显得格外冰冷。
“很好。有进步总是值得鼓励的。”他直起身,目光扫过地上昏迷的方婳,又看向塞尼,“那么,看管好你的‘战利品’。恶魔列车还有……”他仿佛感知了一下时间,“……大概三个小时就要出发了。记得准时上车哦,错过了,你的‘猎物’可就不算数了,而你……恐怕连在这月台附近游荡的资格都会被剥夺。”
他的话语轻描淡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说完,他不再理会僵在原地的塞尼,转身,身影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浓密的雾气与怪异的林木之后。他似乎也带着属于他的“猎物”,前往嚎叫月台了。
原地,只剩下手足无措的幽灵塞尼,和昏迷不醒、命运在短短几句话间被再次推向深渊的方婳。
塞尼“看着”方婳,又“看看”骷髅面具男人消失的方向,那血肉模糊的脸上似乎能看出一丝茫然和……后悔?他好像……惹上麻烦了。而且,这个活着的女孩,现在真的成了他的“责任”了。三个小时后,带她上那列通往永恒噩梦的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