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林小夏抱着三脚架走在空荡的走廊上，手机电量只剩3%。她记得明明把充电线落在会议室了，现在却只能靠头顶的应急灯看清脚下的路。

咔嗒一声，她停在了办公室门前。门缝里透出的光比她离开时暗了许多，隐约还能听见键盘敲击声。她皱了皱眉，程远不是说今晚要加班审核数据吗？

她轻轻转动门把，金属的凉意让她打了个激灵。推门时动作放得很轻，但还是惊动了里面的程远。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继续敲字。

“你不是走了？”程远的声音带着点疲惫，却不像白天那样冷得像块冰。林小夏没说话，只是把三脚架放在角落，目光却不自觉地被他的屏幕吸引。

屏幕上是一篇完整的视频优化建议，标题写着“关于‘真实系’博主的流量破局点”。她越看越熟悉，直到看到“林小夏”三个字，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你在帮别人改我的视频？”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有些发抖。程远没抬头，手指却在键盘上顿了顿。

“是数据报告，不是针对你。”他说着，却把屏幕转向她，“你看，这是昨天你那条‘治愈系’视频的完播率。”

林小夏盯着那串数字，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她一直坚持的真实内容，在数据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她咬了咬嘴唇，声音却比自己想象的更坚定：“那你为什么还要帮他们？”

程远终于抬起头，目光比平时柔和了一些。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被突然弹出的屏保打断。画面是一群年轻人的合影，中间站着一个戴戒指的男人，脸上还带着泪痕。

林小夏愣住了。那张照片里的男人分明是程远，但眼神里没有现在的冷漠，只有纯粹的热爱。她突然意识到，这个逼她做“人设”的男人，也曾为梦想拼命过。

“你怎么敢否定真实？”她低声说，语气里多了些试探。程远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戒指发出轻微的响声。

“你以为我愿意？”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三年前我也相信真实，结果呢？”

林小夏看着他，突然注意到他的右手握着一支公司配发的钢笔，左手却戴着那个戒指。一个代表现实，一个象征理想，就像她自己一样。

“那你现在呢？”她忍不住问。程远沉默了片刻，忽然把屏幕合上，戒指在桌面上刮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现在我在做该做的事。”他说着，把钢笔收进西装口袋，动作熟练得像是重复了无数次。

林小夏看着他整理文件，突然心生一计。她假装不小心打翻咖啡，看着液体朝程远的合同本子上蔓延。

“抱歉！”她连忙道歉，趁机观察他的反应。程远迅速抽出合同，动作熟练得像是经常处理这种意外。但他先抢救的，是那支钢笔。

“你手抖了。”林小夏轻声说。程远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把合同递给她：“签字吧，这是最适合你的方案。”

林小夏接过合同，指尖扫过被咖啡打湿的一页。借着灯光，她似乎看到纸面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字母——TS。她抬起头，程远已经背过身去整理电脑。

“你相信真实吗？”她突然问。程远正在合上电脑的动作停了一下，戒指在屏幕上轻轻擦过。

“有时候真实比谎言更伤人。”他说完，把电脑塞进包里，“走吧，天快亮了。”

林小夏跟着他走出办公室，走廊尽头的天色泛着微光。她回头看了一眼那间办公室，隐约记得程远合上电脑时，戒指在桌面上留下了一道月牙形的痕迹。

夜风拂过她的脸颊，带着一丝凉意。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合同，突然觉得这份文件比想象中更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