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用卡车在荒芜的山地边缘停下,扬起一片尘土。
“下车!快!快!快!”高中队的吼声如同催命符,“未来七十二小时,野外生存训练!每人基础配给压缩饼干两块,饮用水一壶,指北针一个,地图一张!要求,在规定时间内到达指定集结地点!中途不得求助,不得使用规定外物资!否则,视为淘汰!听明白没有?!”
“明白!”吼声参差不齐,带着兴奋和紧张。
队员们迅速领取了那少得可怜的物资,检查装备。
顾晓梦捏着那两块硬得像砖头、还不够塞牙缝的压缩饼干,和那个小巧的水壶,心里暗暗叫苦。这对她的体能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她深吸一口气,将物资塞进背包,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至少,她理论知识丰富。
队伍散开,各自选择方向,如同水滴融入山林。
最初的半天,顾晓梦还能勉强靠着理论支撑——辨认可食用的野果(虽然酸涩难咽)、寻找水源(需要花费大量时间过滤煮沸)、利用地形判断方向。
但体力的消耗远超预期。饥饿和缺水让她头晕眼花,步伐越来越慢,与预定路线的偏差也越来越大。
傍晚,她瘫坐在一条小溪边,看着水里自己狼狈的倒影,嘴唇干裂,肚子饿得咕咕叫。那两块压缩饼干早就吃完了,水也所剩无几。绝望感再次袭来。
她强迫自己站起来,沿着溪流往下游走,希望能找到更开阔的地带或者更多食物。在一个转弯处,她眼尖地看到一丛熟悉的、长着红色小浆果的灌木。
是那种可食用的野果!虽然酸,但至少能补充点维生素和糖分!
她心中一喜,连忙走过去。拨开灌木丛,正要采摘,却猛地愣住。
灌木丛后面,几株浆果长得格外丰硕的枝条被人为地折弯,恰好形成一个容易采摘的角度。而就在枝条下方,一块扁平的石头上,赫然放着小半块……压缩饼干?!
饼干被仔细地用干净的大树叶包着,压在上面。
顾晓梦的心脏猛地一跳。
她警惕地四下张望。山林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溪流的潺潺声,看不到任何人影。
这不是巧合。
谁放的?什么时候放的?为什么放?
一个个问题冒出来。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饥饿感占据了上风。她拿起那半块饼干,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熟悉的、虽然难吃却能提供能量的味道弥漫开来。她又摘了些浆果,就着溪水(她依旧坚持煮沸了),勉强填了填肚子。
虽然依旧饿,但至少缓解了那股令人心慌的虚弱感。
第二天中午,她在翻越一个陡坡时,体力彻底耗尽,脚下一滑,差点滚下去。挣扎着爬起来,手掌擦破了皮,火辣辣地疼。
她靠着一棵树喘息,又累又饿又渴,几乎想要放弃。
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树根处,那里堆积着一些枯枝落叶。忽然,一点不自然的反光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拨开枯叶,下面竟然藏着小半壶水!
水壶是军用的制式水壶,但明显不是新的,壶身上还有磕碰的痕迹。壶口塞得很紧。
她猛地抬头,再次环顾四周。依旧空无一人。
心跳再次加速。
她拧开壶盖,小心地闻了闻,是干净的淡水。她抿了一小口,甘冽的清水滋润了干得冒烟的喉咙,也让她混乱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又是这样。
接下来的路,这种“好运”仿佛伴随着她。
在她快要迷失方向,对着地图和指北针纠结时,会发现前方不远处的某棵显眼的树上,有人用刀刻下了一个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但指向正确的箭头痕迹。
在她因为夜间寒冷而瑟瑟发抖,后悔没带更多引火物时,会发现某个避风的石缝里,藏着几根干燥的、明显是精心挑选过的引火松明。
每一次发现,都悄无声息,不留痕迹,仿佛只是山林对她的额外眷顾。
但顾晓梦知道,不是。
是那群人。是庄焱、老炮、卫生员、强子、鸵鸟……或者是他们中的某一个、某几个。
他们用这种沉默的、不伤她自尊的方式,在暗中帮她,确保她不会真的掉队,不会真的因为体能极限而淘汰。
他们或许依旧会嫌弃她拖后腿,会在训练场上毫不留情地摔打她,会因为她“关系户”的身份而私下吐槽。
但他们没有真的放弃她。
第三天下午,顾晓梦拖着疲惫不堪但眼神清亮的身體,终于抵达了指定的集结地点。她不是最后一个,甚至比几个同样体能稍弱的队员还早到一点。
看到她出现,已经到达、正在休息的队员们目光投过来,带着各种意味。邓振华夸张地松了口气:“哎哟我去,你可算到了!还以为你被山里的狐狸精抓走了呢!”
庄焱靠在背包上,闭着眼假寐,仿佛没看见。
郑三炮在检查自己的装备,头也没抬。
史大凡推了推眼镜,慢悠悠地说:“根据你的平均速度和路线难度模型计算,你迟到了十七分钟。不过考虑到性别和基础体能的差异,这个误差在可接受范围内。”
强晓伟递过来一瓶开盖的水:“喝点?”
耿继辉只是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高中队黑着脸记录下她的到达时间,哼了一声,没多说别的。
顾晓梦接过水,小口喝着,目光缓缓扫过这些浑身散发着汗味和泥土味、看似粗犷却心思细腻的战友。
她没有说谢谢。
他们也不需要她说谢谢。
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在疲惫的喘息和眼神的交汇中,悄然流淌。
她这个“关系户”,好像……真的被这群狼牙,用他们自己的方式,笨拙地接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