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用运输机平稳地降落在狼牙基地的跑道上，舱门打开，熟悉的、混合着泥土和青草气息的湿热空气涌了进来。与比武赛场那空调房的冰冷干燥截然不同。
队员们依次走下舷梯，虽然个个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腰板挺得笔直，尤其是走在中间的顾晓梦，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沉甸甸的、红丝绒衬里的奖盒，里面是那枚象征最高荣誉的“战场信息中枢对抗”项目金牌。
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说笑，只是安静地走着，但微微扬起的下巴和发亮的眼睛，泄露了她内心的激动和澎湃。
基地门口，竟然黑压压地站了一群人。以高中队为首，耿继辉、庄焱、邓振华、史大凡、强晓伟、郑三炮……几乎所有没出任务的狼牙队员都来了。
没有鲜花，没有锣鼓，只有一道道灼热的目光和咧到耳根的笑容。
飞机舷梯刚刚架稳，邓振华第一个就忍不住了，嗷一嗓子就冲了过来，差点把顾晓梦撞个跟头：“顾问！牛逼！太牛逼了！你是没看见‘天狼’那帮人的脸！哈哈哈哈！”
其他人也呼啦一下围了上来，七嘴八舌，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干得漂亮！”
“给咱们狼牙长脸了！”
“最后那一下反击，神了！”
顾晓梦被围在中间，听着耳边嘈杂却真挚的祝贺，有些手足无措，脸颊泛红，只能不断地重复：“没有……大家都有功劳……是集体的……”
高中队拨开人群，走了过来。他依旧板着脸，但那双锐利的眼睛里，却闪烁着根本无法掩饰的、近乎得意的光芒。他上下打量了顾晓梦一番，目光在她怀里的奖盒上停顿了一下，然后从鼻孔里哼出一声：
“嗯。还算没丢老子的脸。”
就这么一句硬邦邦的话，再没别的了。
但所有人都能听出，这已经是黑面神能说出的、最高级别的褒奖。
顾晓梦立正，挺胸，大声回答：“谢谢队长！”
高中队挥挥手，像是赶苍蝇一样：“行了行了！别围在这儿！像什么样子！解散！该干嘛干嘛去！”
队员们哄笑着散开，但兴奋的议论声依旧不绝于耳。
顾晓梦抱着奖盒，跟着队伍往宿舍走。一路上，遇到的无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兵，都会对她投来敬佩的目光，甚至有人会对她竖起大拇指。
这种赤裸裸的认可和尊敬，是她刚来狼牙时根本无法想象的。
她回到宿舍，小心翼翼地将奖盒放在床头柜上，看了又看，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又暖又涨。
稍微收拾了一下，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比武期间精神高度紧张，根本没吃好，此刻放松下来，饥饿感排山倒海般涌来。
她看了看时间，还没到饭点。但饥饿感实在难忍，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食堂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炊事班先要个馒头垫垫肚子。
食堂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个炊事班的兵在忙着准备晚餐。
顾晓梦有点不好意思地走过去，还没开口，那个平时总板着脸、因为邓振华偷吃鸡腿而骂过人的炊事班长，一看到她，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个堪称“和蔼”的笑容。
“哟！咱们的功臣回来了？”班长擦着手走过来，“饿了吧？等着！”
说完，不等顾晓梦反应，他就转身进了厨房。
没过两分钟，班长端着一个大海碗出来了，直接塞到顾晓梦手里。
顾晓梦低头一看，愣住了。
碗里是热气腾腾、汤色清亮、香味扑鼻的——牛肉面。而且，不是普通食堂的那种，是肉眼可见的用料十足：大块的、炖得软烂入味的牛肉铺了满满一层，翠绿的葱花和香菜点缀其间，甚至还……卧着一个金灿灿的煎鸡蛋和一只硕大的、油光发亮的……鸡腿？！
这规格……这待遇……
“班长……这……”顾晓梦有点懵，这明显是开小灶了，而且这小灶开得也太离谱了。
“啧，让你吃就吃！哪那么多废话！”班长把眼一瞪，又恢复了平时的凶相，但语气却没那么冲，“比武辛苦了，补补！赶紧吃！别耽误老子干活！”
说完，不等顾晓梦再说什么，班长就背着手，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走回了厨房。
顾晓梦端着那碗豪华plus版的牛肉面，站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
这碗面，沉甸甸的。
她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拿起筷子，小口地吃了起来。面条筋道，汤头鲜美，牛肉酥烂，鸡蛋香嫩，鸡腿……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啃了。
很好吃。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牛肉面。
正吃着，食堂门口传来脚步声和说笑声。
是高中队和几个分队长，看样子也是刚忙完，提前来吃饭了。
他们一进来，就看到了角落里正在吃面的顾晓梦，以及她碗里那只极其显眼的大鸡腿。
空气安静了一瞬。
邓振华眼睛都直了，咽了口口水：“我靠……鸡腿……”
庄焱嗤笑一声，没说话。
耿继辉和史大凡对视一眼，笑了笑。
高中队的目光在顾晓梦的碗上停留了两秒，然后又扫了一眼厨房方向。炊事班长正好探头出来，对上高中队的目光，立刻缩了回去。
高中队什么也没说，黑着脸，走到打饭窗口，敲了敲窗户。
炊事兵给他打了一份标准的官兵伙食：米饭，一荤一素，一碗清汤。
高中队端着餐盘，走到顾晓梦旁边的桌子，重重坐下，拿起筷子，埋头就开始吃。吃得很快，很响，一如既往。
其他分队长也各自打了饭，坐在周围。
没有人对顾晓梦那碗“超规格”的面提出任何异议。仿佛她碗里多只鸡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顾晓梦低着头，加快了吃面的速度。脸颊有点发烫。
她知道，这不是一碗普通的面。
这是狼牙式的认可，是狼牙式的“特权”。
是她用脑子、用那场惊心动魄的胜利，换来的。
她安静地吃完了面，甚至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然后起身，把碗筷送到回收处。
经过高中队身边时，她停下脚步，低声说了句：“队长，我吃完了。”
高中队头也没抬，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继续扒拉着盘子里的饭菜。
顾晓梦转身，走出了食堂。
夕阳给她全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她抬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里的空气，有着汗水的咸涩，有着泥土的腥味，有着钢铁的冷硬。
却也有着……家的味道。
奖牌很好。
但这碗加了鸡腿的牛肉面，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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