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谈

夕阳的余烬沉入木叶群山嶙峋的轮廓之后

卡卡西独自走在回村的小路上

旗木卡卡西真是安静呢。

他闭上眼，刚刚猿飞未来欢快的道别声还在回荡。

旗木卡卡西年轻真是好啊，不像现在……

旗木卡卡西随便走走吧，火影之任已经卸下，现在到不知道有什么想做的了。

六代目火影的袍子早已脱下，卡卡西换回了那身感觉总是沾染着洗不掉的灰尘和旧血迹的普通忍者装束

他伸手，下意识地想拉高护额遮住那只写轮眼，指尖却只触到光洁的额头——那里早已空无一物。

旗木卡卡西啊……我又忘了。

旗木卡卡西那只眼睛，早就和带土一起离去了。

空虚是不可避免的。这是他的宿命。

卡卡西也曾想过许多“如果”。

如果……

波风水门噢！卡卡西呀，来家里吃饭吧，玖辛奈在家里等你们呢！

如果……

宇智波带土我说你这家伙，这次怎么都轮到你来结账了吧！小气鬼！

野原琳好啦好啦，我来结账吧！下一次卡卡西来请吧～

旗木卡卡西可惜……

旗木卡卡西这无意义的“如果”，只能供我睡前把玩几刻了。

夜，静谧的夜。

一抹极其刺眼的白毫无预兆地撞进视野，撕裂了林间的暮色。

旗木卡卡西大筒木……

卡卡西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比思维更快。那只习惯性插在口袋里的手闪电般抽出，苦无冰凉的金属柄已牢牢攥在掌心，尖端反射着最后一缕微光，直指那团白色。

那个纯白的身影只是微微侧过身，用一种近乎僵硬的优雅，朝着卡卡西的方向，幅度精确地……点了点头。

旗木卡卡西……！？

卡卡西没有动，苦无的尖端纹丝不动地指着对方的心脏位置——如果那东西有心脏的话。

警惕如同藤蔓缠绕着他的神经。对方也静止着，像一尊被月光遗忘的石膏雕像。沉默在林间蔓延，只有晚风穿过叶隙的呜咽。

最终，像是某种无形的弦悄然崩断，又或者仅仅是对方耗尽了耐心，那白衣的身影抬起一只完美得不真实的手，指向不远处林间空地上几块被岁月磨平了棱角的灰白石块，动作流畅却缺乏应有的“人”气。

大筒木请。

旗木卡卡西什么……？

邀请？陷阱？

卡卡西的理智在疯狂拉响警报，但身体深处那点被漫长孤独和虚无感啃噬出的破洞，以及一丝荒谬绝伦的好奇心，却推着他向前迈了一步。

保持着随时能暴起反击的距离，在那块离白衣人最远的石头上坐了下来。石头冰凉粗糙的触感透过衣料传来，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

大筒木你是六代目火影，旗木卡卡西。我知道。

旗木卡卡西……幸会

卡卡西面罩下的嘴角扯动了一下。

旗木卡卡西看来我的履历表在你们那边还挺热门？连退休日期都更新了吗？

大筒木您的存在本身，即是这个星球历史的重要坐标点之一。记录与了解，是必要的。

什么屁话，听不懂。

沉默凝固了，卡卡西试图揣测眼前这个陌生生物的意图。

揣测失败。

旗木卡卡西……

大筒木……

大筒木您的理想，卡卡西？现时状态下的。

突兀地提问，言语中只是疑惑，并无任何试探的意味。

也是，敌人打探这个干什么。

旗木卡卡西继续呼吸，没别的了。

大筒木……

大筒木您大可对我放下戒备，我与我野蛮的同族不同。

不信。

大筒木您的愁绪来自何处？

旗木卡卡西我想这并不是什么有意义的提问，在您展现您的诚意前，我不会进行任何回答。

大筒木噢……我想很明显了，到现在我也并未对您发起攻击，不是吗？

祂说的对。

大筒木我的责任只是在世间行走，记录。你身为历史本身，自然是我感兴趣的对象。

旗木卡卡西好吧，但我想我可提供不了什么有意义的信息。

大筒木无妨，还是那个疑问：您的愁绪来自何处？

旗木卡卡西只是对过去的一些感慨罢了。

大筒木您的经历的确值得感慨。

旗木卡卡西现在还轮不到您来点评吧。

大筒木轻笑，非人质感的面孔精致优雅，处处展现着诡异的机械感。

大筒木我已理解，作为回报，你那也可以向我提问，不限次数。

大筒木以示我的诚心。

旗木卡卡西你们的下一步行动是什么？

大筒木呃……我向来不与其他族人混迹，祂们的意图我难以揣测——毕竟毫无意义。

行吧，看来打探不到什么有用的。

旗木卡卡西你的过去呢。

大筒木……年代久远，意义有限。说实在的，自从我睁开眼，我的职责就是不断徘徊寻找，将切片理顺，修正错误，似乎没什么值得铭记的东西。

旗木卡卡西很无趣了。

月亮，一轮巨大而苍白的圆盘，无声无息地爬上了树梢，将清冷的光辉泼洒在两人之间。

鬼使神差地，卡卡西张开嘴。

旗木卡卡西像我们这样的人……死后，会去哪里？

月光在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投下冰冷的阴影。祂似乎真的在检索某个庞大的数据库。

大筒木无牵无挂者重入轮回。

大筒木因缘未断人归净土。

卡卡西沉默着。

大筒木夜已深了。

善氏毫无预兆地站起身，动作流畅得如同提线木偶。祂朝着卡卡西的方向，以一种教科书般精准的、毫无人类温度的优雅，弯下了腰。

大筒木我想，这是一次……美好的交谈。

旗木卡卡西是吗……

明明俩人一直在说废话。

祂向卡卡西伸出了右手。一颗果实凭空出现。拳头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不祥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泽。表皮光滑，在清冷的月光下，清晰地浮现着数个勾玉状的、仿佛天然生成的轮回图案

大筒木我的礼物。愿您早日脱离苦海。

那暗红的色泽在月光下仿佛在缓缓流动，勾玉的纹路散发着幽微的光。他忽然荒谬地想起带土那只曾属于他的、猩红的写轮眼。

卡卡西接过了这个“礼物”，他握住了它。沉甸甸的，像握住了一颗被强行剥离的心脏。

大筒木……

林间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卡卡西一人。

世界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声音，只剩下手中这颗禁忌之物那若有似无的、如同微弱心跳般的搏动。它沉甸甸的，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