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走的甜品屋

续影酒吧的风铃还在晃，松把擦杯布往吧台上一摔时，杯沿的水珠都震得跳了跳。穿米白裙子的女生站在吧台前，手指绞着裙摆，刚才被松那句“小屁孩”堵得眼眶发红，这会儿又仰起脸，声音带着点哭腔却挺倔：“我不是小屁孩，我今年都二十了！遥斗先生，我是真心……”

　　“真心啥？”松打断她，浅金色的头发垂在额前，挡住眼底的不耐烦，“真心觉得我这张脸适合看？还是真心没尝过我调的酒有多难喝？”他抓起吧台上的粉色信封，往女生面前一推，“拿走。我对甜食过敏，尤其对带爱心的玩意儿。”

　　女生的脸瞬间白了，手指蜷了蜷，没去碰那个信封。“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我幼稚，”她吸了吸鼻子，“但我观察你好久了，你擦杯子的时候会把杯口擦得特别亮，调威士忌会多放半块冰，还有……你上次帮隔壁花店奶奶搬花盆，手被刺扎了都没吭声。”

　　松愣了愣，这才正眼瞧她——女生眼睛很亮，就算红着也像含着星星，和绛那种琥珀色的张扬不同，是温温的暖。他喉结动了动，语气稍缓：“我搬花盆是因为她答应给我免半年的花材钱，不是学雷锋。还有，多放冰是怕酒太烈，客人喝多了赖账。”

　　“可你明明……”

　　“没有‘明明’。”松把信封塞进女生手里，指尖碰到她的指腹，凉得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小姑娘，喜欢人得看对路。我这种人，晚上在酒吧混日子，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他指了指门口，“续影的酒你以后别来了，换家甜腻的奶茶店，找个戴眼镜的大学生，比跟着我靠谱。”

　　女生捏着信封站了半晌，最后把信封放进包里，对松鞠了个躬，这次没再跑，一步一步走出了酒吧。风铃又响了，这次轻得像叹气。松盯着门口的影子消失在路灯下，抓过一瓶伏特加给自己倒了半杯，刚抿了一口，就见司从台球桌那边凑过来，胳膊肘怼了怼他：“遥斗，你也太狠了吧？人小姑娘眼睛都哭肿了。”

　　“不然留着过年？”松瞥他，“你跟雲枫那点事儿，当初要是我这么拦着，你俩能折腾到现在？”

　　司摸了摸鼻子，嘿嘿笑了：“那不一样，我跟雲枫是命中注定的羁绊！”他凑得更近了些，棕红色的头发蹭到松的肩膀，“不过说真的，你刚才说‘不是一个世界’，跟老大上次劝我别总跟着她出任务时说的话挺像。”

　　松一口酒差点喷出来：“你跟老大比？风间羽你脸呢？”

　　两人在吧台后拌嘴时，窗外的天已经擦黑了。松看了眼时间，把剩下的半杯酒推给司：“走了，回去晚了诚律又要叨叨电费超标。”司乐呵呵地接过来，一口灌下去，抹了抹嘴：“走！回去给雲枫带她爱吃的草莓蛋糕！”

　　两人并肩走出酒吧，晚风卷着桂花味吹过来。松抄着口袋走在前面，路过小区楼下那家开了五年的便民超市时，听见卷闸门拉下来的声响。老板正站在门口锁门，对着电话那头叹气：“可不是嘛，这店租了五年，真舍不得……”

　　松脚步顿了顿。这家超市他常来，半夜饿了会来买速食面，雲枫上次要做“爱心蛋糕”缺糖，还是他从这儿扛了两袋白砂糖回去——虽然最后蛋糕烤成了炭块。他抬头看了眼招牌，“超市”两个个字的灯牌坏了一个，暗沉沉地挂在那儿，玻璃门上贴着张A4纸，上面用马克笔写着：“店铺出租，联系电话XXX”。

　　“怎么了遥斗？”司拎着草莓蛋糕追上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哦，这家要关门啊？以后买零食得绕远路了。”

　　松没说话，踢了踢脚边的石子，石子滚到超市门口，撞在台阶上叮地响了一声。

　　基地在高档小区的十八楼，指纹锁解开时，玄关的感应灯暖融融地亮起来。客厅里，绛正趴在地毯上拼乐高，米黄色的裙摆堆在腰边，钻石胸针别在抱枕上，被灯光照得闪闪烁烁。治盘跷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笔记本屏幕亮着，似乎在查什么资料。波黎莱尔窝在单人沙发里，膝盖上摊着本精装书，银发松松挽着，几缕碎发垂在颊边。

　　“我们回来啦！”司把草莓蛋糕往茶几上一放，冲绛张开胳膊，“雲枫，想我没？”

　　绛头也不抬，伸手抓过袋子拆开，咬了一口含糊道：“想你的蛋糕。”她瞥见松站在玄关换鞋，随口问，“遥斗，你刚才在楼下站那么久干嘛？跟电线杆子比高？”

　　松换好鞋走到沙发边坐下，拿起治放在茶几上的水杯喝了口：“楼下超市要关门，老板要去外地带孙子，店要出租。”

　　“超市？”绛猛地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亮得像灯泡，嘴里的蛋糕都忘了咽，“就是那家卖进口巧克力的？”

　　“不然还有哪家。”松靠在沙发上，“怎么，你想囤巧克力？”

　　“不是！”绛把乐高往旁边一推，跪坐在地毯上，双手撑着茶几，眼睛亮晶晶地扫过众人，“我想把那店租下来！开个甜品屋！”

　　客厅里瞬间安静了。司刚剥好的橘子掉在地毯上，治敲键盘的手指顿在半空，波黎莱尔翻书的动作也停了，连窗外的风声都听得见。

　　“你说啥？”松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开甜品屋？就你那把厨房炸三次、煮个粥能放半袋盐的手艺？”

　　“那都是过去式了！”绛不服气地撅嘴，伸手拽了拽司的衣角，“羽，你说我最近是不是进步了？上次做的曲奇，你不是说‘能咽下去’吗？”

　　司摸着鼻子干咳：“是、是进步了……比上次的‘电线米线’强多了。”上次绛煮米线，不知道从哪儿混进半根铜丝，差点把治的牙硌掉。

　　“你看！”绛得意地扬下巴，转向波黎莱尔，“老大，基地经费不是挺足吗？租个店花不了多少，我开甜品屋，既可以当咱们的新据点，还能赚钱！多好！”

　　波黎莱尔合上书，指尖在封面轻轻敲着，蓝眼睛里带着笑意，语气却很认真：“雲枫，开甜品屋不是过家家。要办营业执照，要学烘焙技术，还要算成本账。你连戚风蛋糕都烤不发，怎么开店？”

　　“可以学啊！”绛立刻接话，“诚律可以帮我查教程，羽可以帮我搬面粉，遥斗……遥斗可以当保安！”

　　松：“……”他觉得自己刚才就不该提超市的事。

　　治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终于开口：“查了附近三公里的甜品店数据。共有17家，其中8家是连锁品牌，客源稳定。你开新店，没有特色产品，存活率低于12%。”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你的‘特色产品’，可能会导致客诉率100%。”

　　“诚律你怎么也拆我台！”绛垮下脸，拽着司的胳膊晃，“羽，你帮我说话嘛！”

　　司被晃得头晕，挠了挠头：“其实……我觉得雲枫的想法挺好的！就算做不好甜品，咱们可以卖饮料啊！我可以当服务员，穿那种带蝴蝶结的制服！”

　　松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穿制服？风间羽你要点脸！”

　　波黎莱尔看着闹成一团的几人，嘴角弯了弯，站起身走到绛身边，弯腰揉了揉她的金发：“雲枫，不是不让你开。只是你想想，甜品屋要早起烤点心，你每天能准时起床吗？还要应付挑剔的客人，有人说你做的蛋糕太甜，你会不会当场把蛋糕扣他脸上？”

　　绛张了张嘴，没说话。她确实起不来早，上次治让她帮忙盯凌晨的监控，她趴在桌上睡了三个小时，差点误了大事。而且上次司说她做的布丁像橡胶，她当场把布丁扔司脸上了。

　　“可是……”绛还是有点不甘心，手指绞着裙摆，“我就是想有个自己的店嘛……”

　　“想开点别的也行。”波黎莱尔坐回沙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比如花店？你不是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吗？插满水晶花的那种。或者文具店？摆满带钻石贴纸的笔记本。”

　　治在旁边适时补充：“花店的存活率比甜品屋高37%。而且附近有三家写字楼，白领订花需求大。”

　　绛眨了眨眼，似乎被说动了：“花店？可以插满鸢尾花吗？像老大面具上的那种。”

　　“当然可以。”波黎莱尔笑了，“还可以挂些你喜欢的钻石挂件当装饰。”

　　司也赶紧附和：“对啊对啊！我可以帮你搬花盆！还可以学包扎花束！”

　　松在旁边哼了一声：“别到时候把花全养死了。”

　　“才不会！”绛瞪了他一眼，又转向波黎莱尔，“那我们明天去问问花店怎么开？”

　　“好啊。”波黎莱尔点头，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治低头继续敲键盘，嘴角似乎也弯了一下。

　　第二天一早，绛就拉着司要去打听开花店的事，路过楼下时，却看见昨天那家超市门口围了几个人，有人正往玻璃门上贴海报。绛凑过去一看，海报上画着几只毛茸茸的小猫小狗，下面写着：“萌宠之家，明日开业”。

　　“咦？超市被租下来开宠物店了？”绛有点惊讶。

　　司挠了挠头：“可能我们昨天没及时问，被别人抢先了吧。”

　　绛站在原地看了会儿，海报上那只蓝眼睛的白猫正歪着头，看起来软乎乎的。她突然笑了：“宠物店也挺好的，以后可以来买猫零食。”

　　“你不是想开甜品屋吗？”司有点纳闷。

　　“哎呀，反正老大说开花店也不错，下次再找别的店嘛。”绛拉着司的手往小区外走，“先去吃早饭！我要吃灌汤包！”

　　司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赶紧跟上去。

　　下午的时候，司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个航空箱。绛正趴在治的旁边看他摆弄监控，听见开门声回头，眼睛一下子亮了：“羽，你买啥了？”

　　司把航空箱放在地上，蹲下来打开门，里面钻出来一只小猫，浑身雪白雪白的，眼睛是透亮的蓝色，像浸在水里的玻璃珠子。小猫怯生生地蹭了蹭司的手，然后抬起头，歪着脑袋看绛。

　　“哇！好可爱！”绛立刻扑过去，小心翼翼地把小猫抱起来，“给我的吗？”

　　“嗯！”司点头，笑得一脸傻气，“早上路过宠物店，看见这只小猫，觉得跟你一样可爱，就买下来了。老板说它是布偶猫，性格特别乖。”

　　小猫在绛怀里蹭了蹭，发出软软的“喵”声。绛摸着它的白毛，眼睛弯成了月牙：“它好乖哦！你看它的眼睛，像蓝宝石一样！”

　　治放下手里的平板，瞥了一眼小猫，又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看书的波黎莱尔，突然开口：“眼睛颜色和老大一样。毛色也像。”

　　众人都愣了一下，齐刷刷看向波黎莱尔。波黎莱尔正低头翻书，银发垂在肩头，侧脸的轮廓柔和，蓝眼睛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确实和怀里的小猫有几分像。

　　“哎？真的！”司一拍大腿，“都是白毛毛蓝眼睛！老大，这猫简直是你的mini版！”

　　绛也仔细看了看，笑着说：“真的哎！连歪头的样子都有点像！”她把小猫举到波黎莱尔面前，“老大，你看它像不像你？”

　　波黎莱尔放下书，看着眼前的小猫。小猫似乎不怕生，伸出爪子轻轻碰了碰她的指尖，蓝眼睛里映着她的影子。波黎莱尔嘴角弯了弯，伸手摸了摸小猫的头：“是挺像的。”

　　小猫舒服地眯起眼睛，往她手心里蹭了蹭。

　　“那给它起个名字吧！”绛提议，“叫‘小黎’怎么样？跟老大的名字像！”

　　司立刻附和：“好啊好啊！小黎！真好听！”

　　松在旁边翻了个白眼：“俗死了。叫‘雪球’不行？”

　　“就叫小黎！”绛抱着小猫躲到波黎莱尔身后，“老大，你说叫小黎好不好？”

　　波黎莱尔看着怀里蹭来蹭去的小猫，又看了看绛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好，就叫小黎。”

　　小猫似乎听懂了，在绛怀里“喵”了一声，声音软得像棉花糖。

　　客厅里的灯光暖融融的，司凑过去帮绛给小猫顺毛，绛叽叽喳喳地说要给小黎买钻石项圈，治低头继续敲键盘，屏幕上却不再是枯燥的代码，而是宠物用品的网页。松靠在沙发上，看着闹成一团的几人，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伸手拿起茶几上的草莓蛋糕——刚才绛没吃完的，还剩一个。

　　窗外的夕阳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小黎在绛怀里打了个哈欠，蓝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和沙发上那个银发蓝眼的人，真的越来越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