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力量的探索渐入癫狂，澹台烬却触碰到了无形的壁垒。
魔神记忆碎片浩如烟海，却支离破碎，大多深奥晦涩，远超他当前所能理解。许多强大的魔纹或术法，不仅需要特定的媒介、庞大的能量，更对绘制者的精神力乃至灵魂强度有着苛刻的要求。他如同一个手持神兵利器的幼童，空有宝山却无力挥动。
更致命的是，试验材料的匮乏达到了极限。质子府内的活物几乎被他消耗殆尽，连最顽强的老鼠都学会了绕开这片死亡区域。没有活体，许多关于生命诅咒、精神控制的构想便无法验证，进展骤然停滞。
焦躁，如同阴湿的苔藓，在他心底悄然滋生。
他需要更多的“知识”，更需要一个“样本”。一个足够强大，能承受更复杂试验，并能提供更多反馈的样本。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盘踞在他脑海，日夜嘶鸣。
转机，来自一场突如其来的宫廷清查。
一队陌生的、身着玄甲、气息明显不同于普通侍卫的内廷禁军闯入质子府。他们动作粗暴，翻箱倒柜，美其名曰搜查“违禁之物”，实则是某些大人物对这位不安分质子的又一次敲打与警告。
澹台烬蜷缩在角落，冷眼旁观着他们将自己的床铺掀翻，将那些藏匿的、写满试验符号的碎纸片抖落一地（无人能懂），将他吃饭的破碗砸碎。
他面无表情，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只有藏在袖中、紧握骨刀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一名禁军注意到了墙角那片被他试验魔纹反复侵蚀、颜色明显深于其他的墙壁。他皱皱眉，拔出佩刀，用刀尖用力刮擦那片墙壁。
就在刀尖与墙壁上某个尚未完全失效的、极其隐蔽的“反震”魔纹接触的瞬间——
嗡！
一声低不可闻的嗡鸣！那禁军只觉得握刀的手猛地一麻，如同被电流击中，佩刀“当啷”一声脱手落地！整条手臂都瞬间酸软无力！
“怎么回事？！”同伴惊问。
那禁军甩着发麻的手腕，惊疑不定地看着那片墙壁，又看看地上毫无异常的佩刀，脸色变幻。“邪门……”他低声咒骂，却不敢再轻易触碰，只当是年久失修产生了某种古怪的静电。
搜查草草收场，禁军们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离去，留下满室狼藉。
澹台烬缓缓松开袖中的骨刀。
方才那一刻，他清晰地感觉到，那个被动触发的“反震”魔纹，不仅反弹了物理冲击，更将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那禁军的气息——暴戾、警觉、还有一丝属于修炼者的能量波动——震荡捕捉，并反馈了回来！
虽然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脑海中的迷雾！
能量反馈！气息捕捉！
他一直专注于魔纹的“施加”与“影响”，却忽略了它们同样可以作为“感知”的触角！尤其是当它们与活体能量接触时，产生的反馈信息，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宝库！
一个疯狂的计划瞬间成型。
他不需要再去寻找低劣的试验品。现成的、强大的、充满“能量”的样本，每日都在门外巡逻！
他要以这座质子府为基，以遍布各处的隐秘魔纹为网，将自己变成盘踞网中的蜘蛛，捕捉、分析那些从门外经过的“飞虫”们散逸的能量气息！
接下来的日子，澹台烬的工作重心彻底转变。
他不再刻意绘制具有攻击或负面效果的魔纹，转而专注于构建一个庞大而精密的“感知网络”。
他在门缝下、窗棂边、地板凹陷处、甚至屋顶的缝隙里，刻绘下无数微型的、功能各异的感知类魔纹。有的对脚步声敏感，有的对能量波动有反应，有的则专门捕捉特定的情绪气息（如恶意、杀意、焦虑）。
绘制这些魔纹极其耗费心神，对精神力的控制要求达到了变态的程度。他常常因耗尽心力而脸色惨白，甚至鼻血流淌不止。
但他乐此不疲。
每当有侍卫巡逻经过，或是有不速之客靠近，他的“网络”便被激活。无数细微的、杂乱的信息流通过那些魔纹与他的精神联系，涌入他的脑海。
起初，这些信息如同沸腾的噪音，几乎将他的意识冲垮。他需要极强的意志力，才能从中分辨出有用的片段：A侍卫的能量属性偏火，步伐浮躁；B侍卫气息阴冷，似乎受过内伤；C侍卫今日心绪不宁，似乎家中遇困……
他像一块贪婪的海绵，吸收、分析、归类着这些信息。他的精神力在这种极限压榨下，竟然开始缓慢地增长，对能量的感知也变得越来越敏锐。
他甚至能通过分析不同侍卫能量气息的细微交互，推断出他们之间的关系亲疏、小队内部的权力结构。
这座囚笼，第一次以另一种形式，在他面前“透明”起来。
然而，最大的收获，来自一个深夜。
一名并非例行巡逻的黑衣人，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靠近质子府，似乎在执行某种秘密侦查任务。此人身手极高，能量气息隐晦而强大，远超普通侍卫。
就在他贴近外墙，试图感知院内情况的瞬间——
澹台烬遍布外墙的十几个微型感知魔纹同时被触发！
嗡！
一股庞杂而汹涌的信息流猛地冲入澹台烬脑海！包含了此人精纯的内力属性、刻意收敛却依旧惊人的杀意、某种隐匿功法的能量运行轨迹、甚至还有一瞬间因被轻微干扰而产生的错愕情绪！
信息量过大，澹台烬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发黑，几乎昏厥过去！
但他死死咬住舌尖，利用剧痛保持清醒，疯狂地记忆、解析着这股信息洪流！
那黑衣人显然也察觉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被窥探的感觉，他狐疑地四下查看，却一无所获，最终迅速隐入黑暗离去。
澹台烬瘫倒在冰冷的地上，大汗淋漓，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鼻腔和嘴角都溢出了鲜血。
但他却在笑。
无声地、剧烈地笑着，眼神亮得骇人。
他“看”到了！虽然模糊，但他确实捕捉到了一个强大存在的能量图谱！这图谱本身，就是无比珍贵的“知识”！为他揭示了更高层次的力量形态！
更重要的是，这次成功的“捕捉”，让他验证了另一个可怕的可能性——既然能感知，那么，能否……模仿？
能否利用这些捕捉到的能量气息特征，结合魔纹，制造出类似的能量波动，甚至……伪造出某个特定存在的“气息”？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战栗。
他挣扎着坐起，擦去脸上的血污，目光投向墙壁。
那上面，不再仅仅是复仇或自保的工具。 那是一面等待映照万物的——魔镜。
而他，即将成为镜中最深的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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