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前夕。
此时已经是深秋了。
沈安也抱着刚从图书馆借来的习题册往座位走,还没到桌边,就听见后排女生压低的议论声,像细密的针,扎得人耳朵疼。
“就他啊,江迟延,跟沈安也同桌那俩月,你看沈安也敢跟他说几句话?”
“听说他爸是诈骗犯,蹲大牢呢,他妈早跑了,现在跟个老太太过,能正常才怪。”
“上次我借他橡皮,他理都不理,浑身透着晦气,沈安也跟他同桌,也太倒霉了吧。”
“晦气”两个字刚落,沈安也攥着习题册的手指瞬间泛白。
她抬头,正好撞上桌对面江迟延的目光——他刚从外面回来,背着黑色双肩包,校服拉链拉到顶,下颌线绷得很紧,眼底是她从没见过的冷。
显然,他全听见了。
江迟延没说话,也没看那些议论的女生,径直走到座位旁,弯腰把书包塞进桌肚。
动作间,沈安也瞥见他耳尖泛红,不是羞的,是憋的。
她想说“别听她们胡说”,可话到嘴边又卡住——过去两个月同桌,她跟他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大多是“借过”“谢谢”,此刻突然热络,反而像怜悯。
江迟延坐下来,从抽屉里拿出数学课本,却没翻开,只盯着封面发呆。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发梢,明明是暖的,却照不进他眼底的冷。
沈安也偷偷瞟他,想起上周三晚自习,她忘带尺子,犹豫半天戳了戳他胳膊,他没回头,却从桌肚摸出把塑料尺推过来,指尖碰到她手背时,凉得像冰。
那时她就觉得,江迟延不是冷,是怕热。
怕别人的靠近,会把他那点仅存的温度也带走。
下午数学课,老师在黑板上写满公式,沈安也听得认真,笔尖飞快记着笔记。
写着写着,胳膊肘不小心碰到旁边的人——江迟延还是保持着上午的姿势,课本摊开在第一页。
笔尖没动过,长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沈安也心里发紧,悄悄把自己的笔记本往他那边挪了挪,重点内容用红笔标得醒目。
江迟延的目光动了动,落在笔记本封面上的小太阳上——那是她开学时画的,想着能给自己打气,此刻倒像个笑话。
他没看,也没动,只把课本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沈安也的手僵在半空,有点委屈,却又懂他的意思。
她收回笔记本,把重点内容抄在一张便利贴上,想了想,又在末尾画了个小小的笑脸,趁老师转身写板书时,飞快地往他桌角推了推。
江迟延的指尖动了动,却没去碰那张纸。
直到下课铃响,老师走后,他才弯腰收拾东西,动作间,那张便利贴被他不小心扫进了桌肚。
沈安也看着,心里松了口气,又有点酸。
放学时,沈安也收拾书包,发现抽屉里多了样东西——一瓶温热的牛奶,压着张纸条,字迹清隽,带着点锋利的棱角,是江迟延的字:“笔记谢了,牛奶赔你。”
没有多余的话,甚至没提那张便利贴。沈安也拿起牛奶,指尖碰到温热的瓶身,突然想起上周那把塑料尺。
原来他的冷,只是裹在外面的壳,里面藏着的,是怕被人发现的软。
她抬头,看见江迟延正背着书包往门口走,背影挺得笔直,却不像上午那样落寞了。
沈安也偷偷笑了,拧开牛奶喝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到心底。
她把纸条折好,夹进笔记本里,跟那张画着小太阳的封面放在一起。
沈安把空牛奶瓶小心收进书包,脚步都轻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