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意渐浓,蝉鸣聒噪。温砚卿的身孕已近五个月,小腹隆起得愈发明显,行动间也多了几分笨拙迟缓(不知道是不是的,作者也没怀过孕,也没看见怀孕的人是咋样的。)。他大多时候安静地待在寿安宫偏殿,由太君精心照料着,偶尔在黄昏暑气稍退时,由宫人搀扶着在树荫下缓步走走。
云宸昭来得比以往勤了些,虽依旧话不多,有时是带着奏折过来,有时只是看他一眼,问几句饮食起居。朝堂事务繁忙,她眉宇间常带着挥之不去的倦色。
这日午后,闷热异常,天际堆叠着厚重的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
温砚卿正倚在窗边软榻上小憩,忽被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他睁开眼,隐约听见外间正殿传来压低急促的禀报声。
“……青城郡八百里加急……暴雨连日,堤坝溃决……淹了三个县……”
他心下一紧,青城郡人口稠密,此番涝灾,非同小可。
外间沉默了片刻,随即响起云宸昭冰冷的声音,条理清晰地下达一连串指令:“即刻召户部、工部、兵部尚书入宫。令青城周边郡县开仓放粮,搭建粥棚,绝不可出现流民饿殍(e四声,piao三声。因饥饿而死的百姓)。命太医院选派得力太医,携带防疫药材,速往灾区。工部立刻拟定抢修堤坝、疏导洪水方案……另,着监察御史即刻动身,给朕盯紧每一两赈灾银子的去向,若有贪墨,立斩不赦!”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杀伐决断的冷厉。
命令一道道发出,殿外之人领命疾步而去。
很快,他便听到云宸昭起身的动静。
温砚卿撑着榻沿,有些费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内殿门边,恰好看到她玄色的衣角在殿门外一闪而逝。
他扶着门框,望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
窗外,一声惊雷炸响,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哗啦啦的雨声瞬间笼罩了整座皇宫。
温砚卿轻轻叹了口气,心底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担忧灾民的恻隐,有对她劳碌的心疼,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在这样的国事面前,他所能做的,竟只有在这深宫一隅,安静地等待。
这日深夜,暴雨暂歇,只剩下淅淅沥沥的余韵。温砚卿心中记挂,难以入眠,便起身想去小佛堂再上一炷香。行至回廊,鬼使神差地想去见云宸昭,他吩咐小厨房简单备了些易克化的点心羹汤,提着食盒,向着紫宸殿走去。
殿外守卫见是他,犹豫片刻,还是进去通传了。不多时,清霜出来,面色疲惫却恭敬:“瑾君,陛下刚与大臣议完事,此刻正歇息着,您……”
话未说完,殿内传来云宸昭沙哑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温砚卿深吸一口气,提着食盒踏入殿内。只见偌大的宫殿中,奏折堆积如山。云宸昭并未坐在案后,而是独自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背影挺拔却难掩沉重的压力。她甚至未换下朝服,发丝略显凌乱,侧脸在昏暗的灯火下显得愈发削瘦。
“陛下。”温砚卿轻声唤道,将食盒放在一旁的桌上,“夜深了,用些吃食吧。”
云宸昭缓缓转过身,眼底带着浓重的血丝,目光落在他身上:“你怎么来了?夜深露重,又有身子,不该出来走动。”她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倦意。
“臣侍心中牵挂,睡不着。”温砚卿打开食盒,端出一碗温热的百合莲子羹,“陛下几日未曾好好用膳休息了,这样下去,身子如何撑得住?”
云宸昭看着那碗羹汤,又看向他担忧的眉眼,紧绷的神色缓和了一丝。她走到桌边坐下,揉了揉眉心:“青城郡……情况不好。洪水退去,疫病恐将滋生,灾民安置、重建家园……千头万绪。”
温砚卿在她身旁跪下,轻轻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他的手温暖而柔软。
“陛下已尽力了。钦差大臣能干,朝廷调度及时,灾情一定会控制住的。”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您是天下之主,万民依靠,但您也是血肉之躯。若您倒了,江山百姓又该如何?请您……多少顾惜些自己。”
云宸昭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温度,看着他清澈眼底真切的忧虑和心疼。她没有抽回手,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良久,她反手,轻轻回握了一下他的手,然后便松开。
“朕知道了。”她低声道,终于端起了那碗羹,舀了一勺送入口中。温热的羹汤滑入胃腹,驱散了寒意与疲惫。
温砚卿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陪在一旁。
那一夜,云宸昭没有让他久留,很快便让人送他回了寿安宫。
云宸昭偶尔过来时,虽依旧忙于政务,眉宇间的沉郁却似消散了些许。有时她会主动问起他的身体,目光落在他隆起的腹部上,停留了许久,问了一句:“他……宝宝可还好?”
温砚卿怔了一下,听到她的那句宝宝,心中蓦地一软,柔声道:“回陛下,宝宝很好的。”
“嗯。”云宸昭应了一声